弗洛伊德認為,人格由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組成。本我遵循“快樂原則”,尋求本能的欲望與滿足;超我則遵循“理想原則”,以道德教化限製本我。中國的曾子說,“吾日三省吾身”,人在一天裏要反複“自省”,不斷地用道德標準檢查自我、規範自我。
那我們是應該從本能出發,釋放本我,還是依從道德,嚴守超我?
“……這些年你好不好,好像瘦了,聽說你現在很愛笑,你一定受夠煎熬,
想見你,我知道你還是會說我不要,有沒有我不重要,遠遠想著你也好……”
小魚給自己放了半天假,聽音樂、看小說。
宿舍的錄音機裏,趙傳正用低沉、嘶啞的嗓音吼著生活不易、相愛艱難。努力活著,正應了她此時此刻的狀態——心累!這一個多月,好像過了一年。雖未步入社會已微微觸感世態炎涼,抉擇雖小卻要獨立麵對,再加上情感的煎熬……
莉香、安寧和加菲也在。一個下午,她們都在八卦,八卦武月脖子上多出的那根項鏈。
“白金的?”
“白金的,她和葉子悄悄嘀咕來著。”
“誰送的?”
“誰,還能有誰,當然是站長啦!”
“切!你不知道?!裝、裝、再裝!”
“沒裝,真不知道,快說吧!”
“郭俊!”從加菲的口中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名字。
“不可能!”莉香、安寧和小魚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否定道。
與此同時,她們的腦海裏卻在拚湊武月和郭俊有所交集的畫麵。
在小魚印象中,第二次見他們是在九棟宿舍樓前。那天是學生會例會,她剛一出樓門就看見武月和一個男生遠遠走來,本來是並行,看到她反而成了前後。武月還朝小魚打了個招呼,神情很自然。
在莉香記憶裏,看到他們是在打工的小店裏。一天下自習,武月來小店買麵包。她要了兩個,出去時,把其中的一個遞給了門口的男生。現在回想起來,那人就是郭俊,個子很高、人很瘦。
“可是,可是……”安寧欲言又止,“其實,我問過武月。前幾天,我們在操場遛圈,我問她是不是喜歡上別的男生了,她說沒有……而且,就昨晚,站長來過電話,他倆聊得挺開心的,也不像分手的樣子……”
種種疑惑都在加菲似笑非笑的眼神裏得到肯定,武月劈腿既成事實。立刻,風向一轉,幾個化身道德的捍衛者開始抨擊起來。
“這不是腳踩兩隻船嘛!”
“是啊,這邊戴著項鏈,那邊甜言蜜語,算什麼……”
“我就覺得不對,滑旱冰就教了她一個人,說不定他們早有貓膩兒……”
“站長才走幾天,她就寂寞了?!”
在群起而攻擊時,女生的伶牙俐齒最是可怕。她們都以為自己掌控著道德,掌控著正義,可以貶損蔑視一切觸犯規範的人。正說的熱火朝天時,突然“嘭”的一聲,門被推開了,武月低著頭冷著臉走了進來。
雖說“哪個人後不說人,哪個人後不被說”,可閑話畢竟是不中聽,無論是說人的還是被說的都不願赤膊相見,豈止是一般的尷尬。
顯然武月在外麵站了不是一時半會兒,半個肩膀盡是白灰。就見她的臉色從青白轉向粉紅進而赤紅,神情也忽而委屈忽而憤恨,忽而冷漠忽而淡然,直到“嘩”的一聲拉床簾。
宿舍裏靜極了,再沒人說話。“哢噠”一聲,磁帶走到盡頭,錄音機的按鍵隨即彈起。就在這安靜的氣氛裏透著難以言傳的緊張與壓抑,倒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不過暴風雨終究沒來。自此以後,武月和郭俊的交往倒成了公開的秘密,宿舍裏再無人閑話。
其實,小魚內心深處很是羨慕武月,愛的大膽、直接而果敢。從小馬哥到站長再到郭俊,每一次感情付出都是真實而熱烈的。再反觀自己,隻會小心翼翼、唯唯諾諾、期期艾艾、幽幽怨怨……
生日那天中午,因為飛鳥要來,她一直心神不寧,要了一份涼皮,沒吃幾口就推說胃口不好跑回宿舍。
直到女生們陸續回來,要等的人還沒到。小魚偏偏被這幫伶牙俐齒看透心思,又是一番取笑。
“我就說嘛,著急往回跑,原來是等某個人的電話呀!”
“誰的電話?”
“還能有誰,人家‘純潔的友誼’唄!”
哈哈哈!大家都在笑。
“看,小魚臉紅啦!”
“小魚,要我說,你來點直接的,喜不喜歡,一句話!”
那天她偏又心情不好,也說不上哪來的邪火,“騰”的一下從心裏燒到了臉上。小魚把衣服朝盆裏胡亂一丟,猛地拉開門朝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