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瑞加國,新約克郡,王後區。
一個三十餘歲的亞洲男子行走在法拉盛唐人街上,將一遝舊報紙舉過頭頂,遮擋熾熱的陽光。
八月是新約克郡最熱的時節,天空中沒有一片雲,但街道上依然熱鬧。
沿街櫥窗裏的商品琳琅滿目,商販推著小車兜售甜筒,西裝革履的推銷員一邊打電話一邊擦汗,髒辮兒黑人青年被滑板絆了一跤,長椅上的流浪漢在抽煙。
相比之下,眼前這間灰撲撲的小店就格外突兀,像是彩色油畫上的一抹灰塵。
“送你了,不用謝。”
夏杼把報紙塞給一臉茫然的流浪漢,推門而入。
老舊電視機正播放新聞,角落裏支著一口小煮鍋,幾樣藥材在鍋裏翻滾,蒸汽溢出,彌漫著廣式涼茶特有的清苦。一隻鳥籠掛在櫃台上空,逗鳥的是個老頭。
夏杼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樣,反手把玻璃門上的牌子翻到“暫停營業”那一麵,舀了一杯涼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舒坦……涼茶就該熱著喝。”
夏杼額頭滲出一層細汗,感覺自己像是桑拿房裏的爐子,茶水一澆,暑氣就被頂了出去。
這是一家華國商品專賣店,靠牆豎立一個書架,櫃台裏擺有三四種華夏煙,台上放著一盒開了包裝的。
夏杼摸出一根,咬進嘴裏,靠近打火機。
老人的目光依舊釘在籠子裏,輕輕打了個響指。
火苗猛一下竄起,險些燎著夏杼的眉毛。夏杼嚇了一跳,差點把打火機丟出去。
“知道你饞國內的烤煙,你可以拿幾包走,別在屋子裏抽。”
“老爺子慷慨。”
夏杼舔了舔嘴唇,將兩包紅塔山揣進兜裏。
外麵是大熱天,屋裏沒開冷氣,但老人穿著一件唐裝,臉色卻依舊蒼白,臉頰耷拉著,一幅不好相處的凶樣,
脖子上有一個圓型貫穿傷疤,嗓音嘶啞,掐著嗓子逗鳥的“福祿吉祥,福祿吉祥”讀得難聽。
籠子裏的鷯哥黑羽油亮,紅喙鮮豔,是上等的品相,但任憑老人怎麼費口舌,就是不肯開口學舌。
“老爺子,這兒是美瑞加,得教英語。”夏杼玩笑道,“來,小家夥跟著我說,‘哈嘍’。”
“哈嘍!”
鷯哥居然真的開口了。
“額……”夏杼有些傻眼。他隻想開個玩笑,誰知玩笑成真。
老人白多黑少的眼珠剮了眼夏杼,打開籠子伸手進去,輕輕撫摸著黑亮的羽毛。
“哈嘍!哈嘍!”
鷯哥叫得更加歡實。
“唉,學洋人話,髒了口了。”
老頭搖搖頭,五指猛一合緊!
好似在揉捏一團破布。
再鬆開手,黑羽沾著斑斑血跡,砰一聲墜落籠底。
“不耽誤時間了,做正事。”
老人用手絹擦了擦指頭,彎腰從櫃台下的保險櫃裏拖出一個小皮箱。
箱子看上去不算太沉重,但就這麼一個動作,老人已經累得氣喘籲籲。
這個過程中,夏杼隻是看著,沒有一點幫忙的意圖。
直到老人把箱子擺上櫃台,夏杼才伸手摸了摸,箱子上彈出一小塊顯示屏。
“確認交接。負責人:B級研究員夏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