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月茹之死(1 / 2)

月茹嫁給吳家榜,是很經曆了一番掙紮的。

她在興義學堂求學時,其實是有個要好的同窗,那同窗生得白白淨淨的,笑起來很是溫厚。她自幼在定芳樓裏長大,其實對於男女之事,看得還是很淡,心裏總也明白,無論是什麼年頭,男人總是靠不住的。因而初始對這同窗生出好感時,自己都覺得很是詫異。

後來她姐姐,其實就是葉玉笙了,離開肖家,她便也從學堂退了學,轉而助她打理繡芳園,對這個同窗的那一絲好感便也淡了下來。隻是不料這個同窗竟然一路追著她而來,她去長沙後,他更是也從興義學堂退了學,轉而去了嶽麓書院,不過是想著能離她近一點罷了。

月茹不曾想他竟會做出這般舉動,感動之餘,總還是帶了一絲疑慮。

他的家境在益陽算起來也是富庶之家,父母聽聞他竟喜歡一個外地來的女人,又是個商女,自然是要反對的。

他對她的熱情,她又不是不知道,原是想著就是這個人了吧。然則她頭一次見他父母,竟是在長沙的繡芳園裏,她原以為這對中年男女是來量衣裳的,熱情的命人上了茶水,不料那個婦人披頭竟是將她罵了一頓,月茹的天性裏,其實是含了一股青樓女的理智,知道若是自己拚了命要嫁這人,未來的日子隻怕要難過,而且她對他的情感自認也還沒到那奮不顧身的地步,所以他的父母這樣來鬧了一場,她便就欲撒手。不料他竟倒是個癡情之人,在家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直到整個人都虛脫了,歪在椅子裏直不起身來,他母親方哭著找上門來求月茹去一趟。

那是一個整樣的人啊,原本白嫩的臉整個都瘦了下去,比以前更白了,卻是蒼白,青色的胡茬在從下巴一直漫延到耳下,見到她來,原本一雙豪無生氣的眼便亮了起來,“你來了呀。”

月茹隻覺這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跡傳來,在她腦中轟然而響,幾乎就站立不穩了。

到後來,算是兩個人都定了心,隻道是從此就這個人了。不料她還沒有來得急跟葉玉笙說,她那邊就出了事了。

私繡龍袍,意圖謀反。這樣的大罪,豈是葉玉笙能擔當得起的?

她前前後後為此事奔走,也不知磨破了多少雙鞋,這才總算是徹底感受人情之冷暖,從前那些為了求一件繡芳樓的衣裳而爭相向她示好的太太小姐們,此時竟是個個推脫。往上遞不上話,肖家與沈家雖是多番周旋,耐何葉玉笙得罪的是格格,一個格格要動手調教一個繡樓的老板娘,那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她與葉玉笙之間的情感,早已如同血親姐妹,葉玉笙為了護她周全,寧願舍了自由而嫁入肖家。

她為什麼不可以?她想要留住姐姐的一條命,哪怕是一丁點的希望,她也不會放棄。

對吳家榜使美人計,誰也不知道她心裏承受了多少痛苦。那晚她穿一身白衣,赤足在梅林中舞蹈,不是為了所謂榮華富貴,不過是想要叫吳家榜娶了自己,能叫她有個機會,成了她的枕邊人,閑時耳語幾句,能叫他動心、動情,肯為牢中的那個姐姐向朝廷遞上幾句話而已。

她果然如願,嫁入吳府成了人羨人敬的八姨太,洞房花燭之夜,他翻身壓上她時,她本能的便想要推開他,這個人渾身散發的蒼老的味道,叫她隻欲嘔出來。然而牢裏的那個人還等著她去救呢,她一邊流淚,一邊笑,嬌聲道,“老爺請您憐惜我……”

她所不知道的是,那個曾為她絕食三日的同窗,在吳府外頭的雪地裏枯坐了一整夜後,拍盡了身上的雪與泥,起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