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煜的回答讓霍權啞口無言,垂眸看向那顆黑色不均勻的‘心’,抬起手在上邊按了兩下,似有感應似的,他的胸腔也咚咚跳了兩下,不敢多看,他讓聶煜收起來,放到小書房去。

聶煜捏著紙,跳下地,被老管家攔住了,老管家看著霍權,有點惋惜的樣子說,“大人,這幅畫如此神氣怎麼不裱起來掛著?”

掛去抱廈,客人來就能參觀,多體麵的事兒啊。

霍權:“......”怕外人不知道聶鑿是黑心嗎?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眉心,疲憊不堪地擺手,聶煜也不讚同地搖頭,“煜兒剛學作畫,畫得不好,等煜兒畫技精湛後再說吧。”

聶煜不是盲目自信的人,他見過陳先生的畫,神態逼真,像真的一樣,那才是值得裱起來的畫,自己的不行。

父子兩都不讚成,這件事便作罷。

聶煜跑到門口,把畫交給聶輕,轉身回來喊肚子餓了,他每日都來主院用膳,霍權倒沒多想,吩咐下人擺膳,聶煜吃飯如風卷殘雲,速度快得令人咂舌,霍權給他夾菜,多番提醒他慢點別噎著。

聶煜塞得滿嘴流油,待盤裏的餃子吃完,他撿起桌邊手帕抹了下嘴,“爹爹,煜兒吃好了,功課還沒寫完,煜兒先回去了啊。”

跳下凳子,朝霍權彎腰拱手,然後急不可耐的衝了出去。

有兒如此勤奮刻苦該是何等欣慰事,他怎麼就覺得害怕呢?

幸虧他向陳如鬆暗示慢慢授課,功課別布置太多,要不然以陳如鬆的盡心盡責,他真怕幾年就養出個狀元兒子來。

見聶煜這般上進,霍權又想到府裏那群廢寢忘食讀書的下人,剛好冬青從外邊回來,他問,“府裏生病的人好些了沒?”

冬青身形僵了瞬,“感染風寒的人多,有些好了,有些沒好。”

“那再請大夫來瞧瞧,對症下藥,千萬別省錢。”霍權叮囑。

“是。”

冬青換了身黑色衣服,身形頎長,眉目俊秀,怎麼看都不像跟著聶鑿四處打打殺殺的人,隻能說人不可貌相。

老管家在桌邊站著,全神貫注地望著霍權,見他許久不動筷,遲疑,“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要不要撤了重新做?”

負責廚房管事的是聶鑿從南境帶回來的人,老管家沒有插手過,不過聽菜名和大人以前飲食習慣差不多。

一桌菜還沒怎麼動過,霍權哪兒舍得,“不用,我走神而已。”

夾起山藥蝦仁放進嘴裏,老管家嗅了嗅鼻子,滿臉歡喜,見大人每盤菜都有嚐,他放心地抬眸,問冬青,“消息都放出去了?”

冬青點頭。

“他們有何反應?”

霍權屏住了呼吸,他當然知道老管家問的何事。

冬青臉上雲淡風輕,“罵了大人幾句,並無其他。”

霍權心肝之顫,恐怕不隻是罵幾句了事吧,聶鑿和很多人不對付,堂而皇之地備四口棺材向那些人挑釁,豈是罵幾句就能解氣的?

但比起請道士做法的說辭,霍權不後悔這個決定。他道,“明天多讓兩個人跟著。”

聶鑿得罪了太多人,小心他們伺機報複,以前能隱忍,見他棺材都買好備著恐怕就忍不下去了。

接下來幾天,霍權派冬青去街上打探,是否有人在他去禦史台的路上埋伏殺他,冬青派人盯梢了好幾日,說沒有。

霍權這才有膽子出門。

謹慎起見,他老老實實坐在馬車裏,車窗關得嚴嚴實實的,前後左右都安排了侍衛守著,到禦史台門前,讓冬榮四處看了看,確認周圍沒有刺客才敢撩起簾子。

伸出頭,就見張禦史眉目低順地站在馬凳旁,臉帶討好,“聶大人,你總算來了啊!”

好像他很久沒來似的。

霍權禮貌地笑了笑,踩著馬凳,張禦史把手搭了上來,點頭哈腰的關心霍權,“聶大人身體可好些了?這幾日衙門清閑沒什麼事,大人盡管養好身體再來...”

張禦史抬眸,霍權看他兩眼,他立刻低下頭去,彎曲的脊背像駝峰,霍權神色凝固,仿佛看到了父親在武安侯麵前卑躬屈膝的情形,他恍惚出聲,“同朝為官,張禦史無須如此客氣。”

他官職雖比張碩高,但沒尊貴到這個份上。

“是。”張禦史站直,嚴肅回答,隨後脊背又彎了下去,霍權沒再勉強他,站在兩步外,等冬榮收了馬凳,他才轉身走向禦史台的大門。

張碩笑著跟上,順便告訴霍權他不在的幾日朝堂發生的事,賢妃和德妃暗中較勁弄得後宮烏煙瘴氣,皇後斥責兩人閉門反省,被德妃身邊的宮女鑽空子上了位,賢妃暗恨不已,前兩日把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