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月一直緊緊的握著這雙半透明金色的手。
她已經不知道握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能握多久。
或許就在下一刻,這雙手的主人便會離去。
下一刻可能還有很久,也可能真的就在下一刻。
離別和對離別那一刻的等待都是很悲傷的事,很多人度過悲傷的方式常常是用沉默。
但是有些話在離別之前不說出來可能就再無機會說出來了。
幸好葉十三是個話多的人:“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
冥月:“很多東西現在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葉十三:“但是那隻手一定會帶你離開。”
冥月:“是的。”
葉十三:“你不會再回來?”
葉十三很想聽到否定的回答,冥月也很想給葉十三否定的回答,但是現實是不會管你要的是肯定還是否定。
現實就是現實。
冥月不想接受現實,但是她不能否定。
所以她沒有開口。
冥月眼神裏的情感在起伏、在凝聚,似乎下一刻那份不舍便會化為實物然後滴落。
葉十三沒有繼續看冥月的眼睛,因為現在他還沒有時間落淚。
“我能跟你一起去?”
這次葉十三當然想要的是肯定的回答。
可是現實依然很現實。
冥月依然沉默。
葉十三自然懂得沉默的意思,事實上他一向自詡是一個懂得沉默的人。
人們說沉默是金,葉十三的理解是很多時候沉默才能更好的聆聽和觀察。聆聽可以聽到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知識,觀察可以更快的掌握周圍的環境。
葉十三覺得這些都能讓他更好的適應陌生環境和做出有利的選擇,所以沉默當然是一種金貴的東西。
但是知識的獲取取需要認知的基礎,如果一個隻上過加減法的小學生拿著一個微積分的題目去問一個懂得微積分的人,那個人自然也不知道該跟小學生說什麼。
有時候一種人跟另一種人開口便是一種荒誕。
當然這不能用來說現在的這兩個人,因為這兩個人是相愛的。
葉十三愛冥月,冥月也愛葉十三。
因為如此,回家發現冥月正被一隻手抓向黑洞,他自然奮不顧身的跟著衝進去。
還有眼看就要身上的衣服手表變得粉碎但自己身上卻突然冒出一層金光保護了自己這些本該荒誕的事,在葉十三看來不過是世界上為什麼有冥這個姓氏一樣的小事。
如果關心的重點不同,的確很少有大事。
接下來還發生了些小事,葉十三本不該進入那個黑洞,所以自然不被似乎是黑洞主人的那隻手所歡迎。
那隻巨大的、青黑色的手忽然出現在葉十三的周圍,像小孩想要抓碎一個肥皂泡一般握向金光。
光芒被抓的快速收縮,最後真變成了個肥皂泡,金色的、抓不破的肥皂泡。
小孩抓不碎肥皂泡自然會生氣,青黑大手不知道是不是屬於小孩的,但是很明顯它生氣了。
大手明顯用了勁,手上有青色的條紋像真手的經絡一般鼓起。
肥皂泡開始扭曲變形,露出了一些縫隙。
盡管縫隙隻是刹那便愈合。
被肥皂泡隔開的黑色煙霧一樣的東西還是鑽了一縷進去。
真的隻是一絲絲的黑煙,看起來容易讓人想到同學用電腦做出來的有趣特效。
它就這麼將散不散的飄著,無風自動的飄著,活像古風舞女的長袖。
但是它肯定是比長袖可怕甚至比舞女更可怕的東西。
因為葉十三能清晰的聽到冥月驚恐的呼聲:“十三!快躲開它!”
葉十三就這麼看著它飄到了自己麵前,飄過自己已經無法避開的左手,然後葉十三的左手就這麼消失了。
不是魔術師表演魔術時那樣的消失,而是真實的,肉體被無數的小刀一瞬間割得無影無蹤的那種消失。
痛會傳到靈魂的那種消失。
靈魂都被割碎的那種消失。
葉十三腦海一瞬間變成空白,但下一瞬間又清醒了過來。
因為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靈魂以及肉體的失去。
一種深深的恐懼從內心蔓延到了臉上。
葉十三一直知道這世界有他的價值觀無法理解的人事,冥月就是一個,他遇見過兩次的和尚也是。
葉十三的恐懼不是對未知的恐懼,不管多該讓人恐懼的未知,大抵不過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