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世(1 / 2)

《菡萏曲》第一卷《浮燈暗》

風裁醉柳春寂寂,煙拂枕上漏珊珊。寒蜩初鳴星辰換,池荷清曉人未還。

久視元年,六月初七,毓山裏的冰湖內,千朵朱華一夜齊綻,蔚為壯觀。層層疊疊的梨海絕境環繞著的縭雲山莊便矗立在毓山山腰處,清風送過芳菲,下得一季雪白,便染得竹亭軒榭宛在雲間仙苑。

十多年前,傳夏州毓山中有冰湖朱華顯聖之象,欲從往之之徒不計其數,卻大多被山中奇陣迷了方向,偶有幾個略通奇門遁甲的,卻也在那萬丈高崖間,丟了性命。久而久之,那本是世人眼中的祥瑞之地,也無人有興趣提起。

“令月吉日,始加發髻。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清清泠泠的女聲不緊不慢地徐徐念誦,翠竹修傍後掩映著的前堂裏,那婦人身著淺碧對襟襦裙,肩上添了件青色的半臂,腰間束著雲錦穿花七寶帶,一隻金縷纏珠翡翠佩細細地繞在緞帶上,隨著她的動作叮叮作響,清秀大方的容色隨著手中的動作變換一顰一笑,柔和地給身前跪著的女孩子別上一隻白玉玲瓏簪,又仔仔細細地瞧了許久,才滿意地笑著道,“我們的菡萏今日便是及笄年華了,不再是個丫頭了。”

“姑姑,菡萏如今也是個大人了,我想——”那女孩子撫了撫頭上的簪子,抬起頭來看著被稱作“姑姑”的蘇未央,曜石般明厲的眸子眨了眨,緋色的嘴唇抿了抿似乎想什麼卻欲言又止。

蘇未央輕吸了口氣,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襲白色襖裙的孩子,這個一臉尤未脫去稚氣宛若甫出林的鹿,卻隱隱讓人難以忽視她身上那股勢壓下的絕倫風骨。匣淺難掩玉龍鳴,她的女孩終歸是要離開這的毓山了。

“菡萏還是要下山嗎?”蘇未央走到供奉著先祖牌位的案前,背對著蘇菡萏悠悠開口。

蘇菡萏衝著姑母定定叩首,眉眼間皆是清俊純粹:“姑姑十年教養之恩,菡萏銘記於心,今已成人,必當下山奪回父親家業,告慰先祖在之靈。”

“我記得菡萏並不是個睚眥必報的孩子。”蘇未央轉身,扶起菡萏,自三年前,她央著自己起父親與家世,便一直爭著要下山奪回蘇家。

被緩緩扶起的蘇菡萏一頓,依舊向姑母求著她答應自己下山的請求。

蘇未央靜默著沒有話,菡萏見狀,便垂下頭不再言語,夏夜裏靜靜地,隻留得遠處的蟬鳴,還有清風鎖過竹林的幽香與輕語。

“那就去吧。”半晌,蘇未央看著門外來來往往的飛燕,笑了笑,“若不去試一試,選擇的對與錯,無論旁人怎麼勸誡,都不過是白費口舌,倒不如自己背負上所謂的無知又無悔的決定,無論最後是悲或喜,都是一番大徹大悟,隻可惜,永遠回不了頭罷了。”她這話時眼底深邃,隱隱透著些悵惘。

“姑姑,你放心,菡萏是深思熟慮過的,萬不會行偏踏錯半步。”蘇菡萏仍是半帶稚氣,似乎並沒有理會姑母些什麼,見她同意,便不由得喜悅地笑著,又怕姑母反悔似的,連忙急急地保證起來,“再,姑姑這十年對菡萏的教養,菡萏的武功絕不會在任何一個人話下,哦,當然除了您,我斷不會叫旁人欺負了去。”

“菡萏,你十年來未曾踏下毓山半步,世間萬物,不是憑功夫論就高低,你自幼讀的權謀之術也終歸是紙上談兵,江湖上比利刃青鋒更可怕的,是人心。”蘇未央擔憂地看著菡萏,輕輕撫上她的烏發,心裏百轉千回。

菡萏忽地轉過頭望著姑母,清冷的眸子飽蘸了屋簷外的婷婷月色,淺淺地笑著,有意無意地徐徐道:“姑姑,菡萏從未想象過江湖有多險惡,因為它的險惡遠遠是我們想象不到的。”

蘇未央一愣,看著菡萏忽地認真起來的臉,一雙明眸淡淡看向蘇未央,卻覺得她陌生又熟悉。

蘇菡萏卻又嘻嘻地笑了起來,晃著姑母的手,就像時候一樣:“姑姑,盡管放心吧,明一早我就出發。”

蘇未央回過神兒,看著她狡黠又如孩童般恪純的眸子,微微愣了一下複又點頭道:“菡萏,我雖在毓山二十年,可這江湖上大大的事情也是略有耳聞。如今江湖上共一教二派三閣四世家,一教是嘉州璿教,二派指金州無影派與楚州昆玉派,三閣指的是涼州的封狼閣、廬州東紫閣和並州定武閣,四世家指的便是壽州言家、涼州元家、楚州風家以及長安城裏的蘇家。這些世家門派百年來互相之間的關係已經藕斷絲連,牽一發而動全身,雖然蘇家這十幾年被那些個繡花枕頭弄得烏煙瘴氣,與江湖各派日漸疏遠,不過菡萏還是要謹慎處理這各個門派之間的關係,否則必然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