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冬夏將手往底下探去時,黎清的神識已經先一步看到她手指去夠的東西。

他立刻明白過來自己被那個不知名的魔修算計了一把。

魔修用自己的性命做代價,將他從冬夏身旁引走,冒死將這張沒有沾染任何魔氣的麵具送到了冬夏手中。

這是冬夏在作為“妖女”現世時從未摘下的麵具,幾百年下來,對她的影響自然深刻久遠。

從冬夏去夠麵具、到麵具被放到他手中之前,黎清腦中已經閃過了許許多多的解釋和辦法。

要麼傷害冬夏,要麼繼續欺騙冬夏,黎清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

“……這是謝佩君給你的?”他慢慢地問。

“或許是,但我今天沒見到她。”冬夏搖搖頭,固執地道,“這是不是就是妖女的麵具?”

黎清沒有遲疑:“是。”這肯定是瞞不過的。

“那她和我的關係呢?”冬夏又問。

黎清猶豫了一下,低頭去看掌中的麵具。

對比起冬夏的原物簡直算得算得上是粗製濫造,但黎清仍然能立刻回想起冬夏常戴的那張麵具上所有的細節。

他見過妖女摘下麵具朝他莞爾一笑,也見過冬夏戴上麵具便化身嫵媚無情的魔域妖女。

“黎清。”冬夏低喚他的名字,“我的過去一片空白,是不是和妖女有關係?”

黎清恍然回過神來,沉聲否認:“沒有。”

他答得十分肯定,視線卻沒有落在冬夏的身上,直到冬夏用兩隻冰涼的手將他的臉捧起來強製四目相對。

“你是不是在騙我?”她凝視著黎清的雙眼,一字一頓地問他。

黎清從未這麼緊張過。

他知道自己此時哪怕最細微的動作都會被冬夏收入眼中,也知道冬夏是個多麼擅長察言觀色推理人心的人,但此情此景,已經容不得他想別的解決方法了。

黎清收緊五指將麵具捏碎,麵無表情地道:“是魔修想騙你。”

冬夏看他的眼神裏透出了兩分失望來。

她鬆開了手,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冬夏——”

“殷浮光對我說過,”冬夏打斷了黎清,“他問我有沒有想過你或許是一直在騙我,但那時我不信。”

黎清心中閃過一道殺機,又被他強製按了下去。

“……可現在我信了。”冬夏閉了閉眼,“我隻是不知道你究竟騙了我多少。黎清,我身上有什麼是你需要騙的?隻是騙我一個凡人的喜歡、需要、信賴嗎?”

黎清沉默不語。

“我想先靜一靜,”冬夏好脾氣地又重複道,“我不想因為現在生氣就和你爭吵起來。”

“今天的飯……”

“我去楚靈師姐的院子裏住一晚,”冬夏別開了視線,“我知道楚靈師姐不在,但她院中仍有不少問天門的女弟子可以說話。”

“……我送你過去。”

“她們都會禦劍,讓她們多跑一趟來接我吧。”冬夏避開黎清伸出的手,徑直同他擦身而過往外走去。

臨到門口時,冬夏恍惚聽見背後好像什麼硬物碎裂的聲音,卻忍住了沒回頭。

當她慢悠悠一路走到黎清洞府外的時候,果然外麵已經站著一名女弟子了。

對方見到她,高興地招了招手:“冬夏,仙尊傳令讓我來接你,想必是有什麼要事無法抽身?咱們走吧,姐妹們聽說你要來,做飯的做飯,還有的直接下山去給你買就吃的啦。”

冬夏這才露出些微笑意,站上了女弟子的飛劍。

飛劍盤旋離地時,冬夏終於回頭看了一眼黎清的洞府。

她恍然之間覺得那是一隻張牙舞爪的黑色魔獸,仿佛正張著巨口要向她追來。

冬夏歎著氣扭回頭去。

……等想清楚了、冷靜了,再回來同黎清好好說話吧。

或許他有什麼苦衷,暫時無法說出口,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