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貞觀元年的大雪(1 / 2)

貞觀元年正月二十,暴雪初停。

時間已近午時,陰沉沉的天空下,大唐的中心長安城裏,一陣急促而沉悶的馬蹄聲從寂靜的長安大街上傳來。

遠遠的一騎踏雪疾馳,騎馬而來之人在陰暗的霧氣籠罩下看不清臉,但見腰掛製式橫刀,身背短弓,馬右腹掛著一個箭袋,上麵早已落滿雪,其人露在外麵的頭發也掛滿了冰碴子。

再往前走就是皇城入口,但騎士仍然沒有減速,或者說無法減速,隻是手中掏出一麵令牌,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響起,“八百裏加急!八百裏加急!”,一卷積雪揚起馬蹄後,駿馬飛馳而至,但見人影一晃,跳將下馬,大喝:“八百裏加急!禦賜金牌,阻者死,逆者亡!”

騎士臉色鐵青,眼神冷漠,呼吸急促不支,直接倒在了地下,手中緊緊地抓著一個文書袋,這便是此次他的任務。

身後的馬隨後亦躺倒在雪地上,口鼻處帶著血絲的白沫淌出,有出氣無進氣,已是無救。

宮門前早立著一位將軍,身著明光鎧,頭戴銀盔,看裝扮無疑是當今陛下倚重之人。

將軍肩頭也已經積滿了一層雪。

見來人倒下,也顧不上抖下身上的雪堆,便立刻衝上前去。

他的目光集中到了此人雙手緊緊抱住的文書袋,伸手將其扯了出來,便匆匆忙忙的從宮門側門進入皇城之內,大步飛奔而去。

沉重的腳步聲漸漸弱了,半晌後一切恢複寂靜。

城門處,兩個守衛的軍士也立刻過去查看送信來的驛丁。

其中一個守衛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熱乎氣,沒死!”

“那先抬他去暖和點的地方,這鬼天氣冷死個人了!”另一個守衛抱怨道。

兩人邊說邊抬起人,“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個了,這個兄弟算運氣好,留了條命。”

“誰說不是呢,昨日我那值守的表兄說當日來了五個,落地全都沒氣說話了!”另一個守衛接話道。

“兩個崽子,趕緊的!別磨磨唧唧的!”二人的上司站在城門口搓著發紅的手,大聲催促到。

兩人停下話頭,抬起人急急而去……

自正月十六起,便每天都會有這樣的一幕出現,帝國西北邊州傳來的八百裏加急戰報,少則五人多則十人,不分晝夜而來,全是陛下身邊最親近的將軍親收戰報,然後立刻麵呈。

正月這一陣大雪凍死了草原上的無數牛羊,為了生存,便是突厥南下的原由。

但在有心人眼裏,玄武門之變猶在目前,內亂不止,外患又現,又趕上一場暴雪,幾乎成了世家輿論新皇得位不正的根據。

弑兄殺弟,逼迫太上皇禪位,再怎麼美化,玄武門殷紅的血色也洗不淨掩不住。

從涇幽二州而來的急報已有二十八封,每一封的內容都是帝國北麵的突厥突然南下侵襲涇州。

時間已至子時,長安城宵禁下,除了巡邏的武衛,便已不見一人。

此時紫宸殿燈火通明,李世民緊皺著眉頭,負手踱步,他必須要做出成績,以堵世家之口。

自渭水之盟後他早有與突厥一戰的預計,在前朝天下大亂時,突厥乘隙,沒少劫掠邊關,當時群雄多有借過突厥之力,自己的父皇還曾與突厥和親,暫時穩住了北部的局麵,才能安心與中原群雄爭鋒,卻不想在自己剛登基,就遇上了這麼個局麵:這一戰來得太早了,他毫無防備。

形勢雖危,但這倒讓新登大寶的李世民感到慶幸,此時的大唐,外患總好過內憂,原本正月十六收到急報時,他以為是燕王李藝謀反,這一點他早有了心理準備,李藝為太子一黨,又與自己早有嫌隙,反幾乎是必然趨勢。

但還是沒預料到竟然是突厥來犯,倒正好牽製住李藝,轉移下內部壓力,同時吸引住各大世家的注意力,可謂一舉三得。

他再次拿起秦瓊新拿進來的戰報,細細地再看了一遍,這是與涇州相臨的豳州發來的,而豳州別駕趙慈皓是他用來監視李藝舉動的人,所以幾乎可以斷定突厥突然侵擾邊關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