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聖 二(1 / 2)

花揚生病了,一天一夜,高燒未褪。

他這身形,還有體格,一點也不像我北辰的男兒郎。

北辰男子大都信奉武力,自小習武,個個都是身材魁梧,濃眉方臉。

如此說來,花揚竟是個另類。

他病倒了,整個北辰皇宮,沒有我的吩咐,禦醫也不敢前去探望,更沒有敢在這個時候過去問候寒暄。

隻有花揚身邊的小廝朱蘭,總跟不要命似的來求情,我自是不會理睬他。

有那麼一瞬間,我總會感覺,整個北辰皇宮都把我當成了會吃人的怪物,除了父皇母後,好像人人都怕我。

我就真的如此可怕嗎?

夜裏,大多數人都睡下了,宮外隻剩下幾個昏昏欲睡的把手侍衛。

我褪去華服,摘下鳳冠,換上夜行衣,帶上禦醫製成的退燒藥丸,借著輕功翻出了將離宮。

我自打入宮後,就一直跟在父皇身邊習武,宮牆再高,侍衛再多,也是攔不住我的。

外麵的雪比中元節那天要小得多了,殿頂上的積雪還沒有化幹淨,簷角走獸都被雪模糊了原本的模樣。

走道上,梅花散落了一地,被路過的人踩得稀爛,最後裹入塵土之中,卻是連半分香味都沒有。

如此說來,我便不知道在宮中種這梅花,除了附庸風雅,還有什麼別的意義。

花揚在司樂坊獨有一間廂房,雖然小,屋內陳設卻是一應俱全,屋外有一棵老得需要三人合抱的才能抱住的梧桐樹,他便叫這屋子棲梧閣。

這老梧桐樹的葉子全都掉光了,哪怕是已經立春了,也未曾見它抽出新枝來,光禿禿的枝幹上堆滿了雪,落寞冷清得要死。

我推開棲梧閣的大門,炭盆裏的炭火就要燃燼了,屋子裏冷得像冰窖。

棲梧閣隻有一扇小窗,就開在離屋頂不遠的地方,冷風呼呼地從窗口處灌進來,這裏沉寂蕭條得像是死牢一般。

如此,麻雀逃不出去,鳳凰也飛不進來,何來‘棲梧’一說?

他躺在榻上,整個屋子隻聽得見他急促的呼吸聲,似是高燒未褪。

我走近他,他麵色微紅,額間汗珠密布,潑墨一樣的美睫上也沾了水珠,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借著炭盆裏微弱的火光,晶瑩剔透。

我才發現,他左眼的眼角有一顆淚痣,隻是平日裏不仔細看,是根本瞧不出來的。

即便是狼狽至此,他渾身上下也依然透著冷光,像個正在渡劫的神明。

“三殿下,你來了?”

花揚雙目緊閉,薄唇輕啟,喉嚨裏發出沙啞低沉的聲音。

他怕是燒糊塗了。

此刻他腦中所想竟不是我,而是那個把他當成禮物送到我身邊的三殿下。

他此生的依靠,他的主子,隻能是我一個,他是我的。

我掏出袖口中的小藥匣子,取出藥丸放入他口中。

禦醫把藥交給我的時候曾對我說過,這藥見效甚快,自然也是味道也是極苦的。

花揚從把藥吃進嘴裏到咽下去,他的眉頭一直都是緊鎖著的,這一瞬間,他身上的清冷之氣全無。

他眉毛上都沾了些許汗珠,眼角的那顆淚痣此刻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