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酥一麵喝著鯽魚湯,一麵翻開祁念差人送來的秘信,看到後頭,她不由放下湯匙。
祁念在信中告訴她,羅虎已經查得,符玉便是太子府中那個奸細,這枕畔叛徒讓他輾轉難眠,決定找個機會徹底除掉符玉。
阮酥皺起眉頭,直覺告訴她祁念一定是被誤導了,雖然沒有抓到鐵證,但清平入太子府後,行事實在太過低調了,野心勃勃如她,若非有了貳心,必然會不予餘力地助祁念上位,怎會如現在這般,碌碌無為囫圇度日?
阮酥隨手拿過狼毫,飛快地寫了一封回信給祁念,見玄瀾進來,便交給她去送,不料玄瀾接過信放入懷中,卻屏退了左右,附耳對她道。
“姐姐之前讓我查印墨寒的底細,這回可算有了眉目。”
阮酥精神一震,作為印墨寒前世的妻子,她卻對他的家世幾乎一無所知,隻知道他出身寒門,幼年喪父,每次她提議到柳州拜訪親友,印墨寒都以家族伶仃,沒什麼親戚為由敷衍帶過,那時她對印墨寒死心塌地,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說的話,現在想來,卻處處透著可疑。
印夫人上京時,同行的老家人縱然穿戴儉樸,言行卻不乏大戶人家的風儀,印母還曾送過阮酥一套老玉頭麵,刻著雅致的鬆鶴紋樣,雖然有些年代,但那質地做工,也絕非出自普通的“寒門”。
“印夫人蔣雯,並不是地道的柳州人士,據聞是斛州尋常人家的女兒,十八年前跟著丈夫遷徙到柳州的,其夫印子珅是個私塾先生,學問極好,文錦輾轉查到,他竟是一代名士蕭遠山門下的弟子。”
阮酥瞬間捕捉到了玄瀾話中的重點。
“蕭遠山當年在才氣方麵,可謂是齊名辯機公子的,能被他收做弟子的人非龍即鳳,怎麼會才是個私塾先生?”
既然父親是蕭遠山的弟子,怎麼印墨寒從來沒和她提起過?就算他謙虛低調,也不會避諱自己妻子才對,除非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十八年前,震驚天下的蕭家大火,活活燒死了九十六口人,除了蕭家主仆外,還有在蕭家進學的數十名門生,印子珅不願提師門,可能是怕提及傷心吧?”
阮酥搖頭。
不對!這當中一定漏掉了什麼。
“蕭遠山的家裏都些什麼人死於那場火災,你查過沒有?”
玄瀾一愣,有些不明白了,不是讓查印墨寒底細麼?難道連那些旁枝末節的人也要一並查麼?
“蕭遠山好像有一妻一女,未曾納過妾室……具體的嘛,姐姐稍等,我把文錦叫來問問。”
文錦很快便進來了,他的目光掃過堆得滿桌都是的菜肴,露出些許驚訝,阮酥飲食一向節製簡單,這種吃法,著實有些反常。
“對於蕭遠山的事,你知道多少?”
文錦本想打趣阮酥兩句女子應當保持身材之類的俏皮話,但見阮酥麵色肅然,便生生打住,正正經經地回話。
“蕭遠山這人品性清雅,妻子也是斛州閨秀,他的獨生女蕭亭月,據說乃是斛州第一的才女,蕭遠山眼界甚高,狂言斛州無人能配蕭亭月,於是拒絕了所有前來提親的人,不過就是這樣一個被蕭遠山奉若珍寶的小姐,居然未婚先孕,十月懷胎後生下了一個男孩,可憐那孩子不過五六歲,便和蕭家人一同葬身火海,盡管屍體燒得焦黑,母子倆尚且緊緊抱在一起……”
阮酥的思路很快便串聯到了一起,她至今還記得,印夫人身邊跟著的老嬤嬤,一直喚她作小姐,倘若蔣氏和印墨寒便是死裏逃生的蕭亭月母子,那麼燒焦的屍體必然是替身,或許便是印子坤真正的妻兒。
他們母子倆逃出生天,卻改名換姓,離開故土,隻怕那場大火並非意外,而這背後究竟有何內情呢?
阮酥猛然想起一件事,寒意順著背脊蜿蜒而上。
十八年前,她的父親阮風亭,不也正在斛州任刺史之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