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眉心猛地一跳,卻依舊麵色平靜。
“曹福,把這香拿到太醫院,命他們驗一驗成分。”
玄府之中,有一處蘆雪軒,種著異種茶花,朵朵大如拳頭,即便是大雪天氣,依舊沒有凍死,反而開得如火如荼,白雪覆著紅花,有一種對比之美。
阮酥正裹著厚厚的狐裘,與玄洛坐在軒中用晚飯,麵前的黃銅火鍋裏,湯水正咕咚咕咚翻滾著肉香,玄洛涮菜的姿態竟也十分優雅,倒叫吃火鍋看起來也像是一件很風雅的事情。
這麼想著,阮酥忍不住笑了,見玄洛挑眉看她,她咳了一聲道。
“你從哪裏弄來的這湯鍋,看著倒挺別致……”
玄洛夾起一片嫩牛肉放進阮酥碗裏。
“南方弄來的,那裏冬天雖不如京城那麼冷,但濕氣重,這種吃法可以去濕驅寒,輔以石斛、山參等藥材,對你的寒症有好處。”
阮酥心中一暖,聰明的男人一旦照顧起人來,那便萬事都能細膩到極致,半點無需你操心,連吃的東西都考慮的如此周到,倒叫阮酥受寵若驚了,見她咬著筷子麵色泛紅,玄洛笑笑,他已經摸清了阮酥的性子,對待仇人,沒什麼是不能說不能做的,但是遇上對她好的人,譬如自己,她反而犯起別扭來。
為了讓她不那麼窘迫,玄洛輕輕抿了口酒,輕鬆轉移話題。
“對了,攬月的事,隻能起到離間的效果,還不足以撼動陳家根本,你下一步可有什麼計劃?”
阮酥細細地咀嚼著嫩牛肉,陰測測地笑道。
“想當初陳勝起義前為了造勢,便讓人在紙上寫了‘陳勝王’三字塞入魚腹之中,可見不僅百姓迷信天命之說,帝王最為忌諱的也是‘順應天命’四字,同樣的情況,如果發生在陳家身上,不知道陛下會怎麼想呢?隻是陳侯謹慎得很,我一時找不到突破口。”
玄洛略微沉吟,雙眸一彎。
“沒有破綻,咱們可以製造破綻,陳侯不好下手,但聽說陳靖南癡迷收集太湖石,且有個特別的愛好,便是讓畫師以太湖石為布景為他畫像,那麼如果有一座萬裏挑一的上品擺在麵前,他定然不會拒絕,這上頭大有可做的文章。”
經他提點,阮酥眼睛亮了亮。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主意了。”
嘉靖帝寢宮,燃著濃濃的龍涎香,祁澈送的香料拿到太醫院一辨,果然含有少量罌粟殼,盡管太醫解釋這點分量不足以對人體產生危害,但多疑的性格讓嘉靖帝情願相信祁念的話,甚至懷疑祁澈事先買通了太醫,祁澈消息倒也靈通,事發後立即進宮請罪,並百般解釋自己隻是聽說它有醒腦之效,並不知道香料的成分,他涕淚交流又巧舌如簧,嘉靖帝差點就被說動,但他身邊的饒嬪卻不失時機地道。
“本宮聽說殿下自己日常所用之物,但凡接觸皮膚的,都要叫下人查清來曆,怎麼到你父皇這裏,反倒如此大意?”
就因為這句話,嘉靖帝本來已經平息的怒意瞬間爆發,順手操起硯台便砸向祁澈,祁澈怨毒的目光掃過饒嬪,帶著一袍子墨汁,頂著風雪,在嘉靖帝寢殿之外跪了一整夜,雙腿都凍得失去了知覺,終於體力不支暈倒在殿前,嘉靖帝才心軟消了氣,命人將他抬回王府。
香料的事讓嘉靖帝心情極差,批閱奏折時,不巧又收到幾本彈劾陳侯的奏折,無一例外是說陳侯的之子陳靖南近日收了一座名曰“萬裏河山”的太湖石,並搬了條太師椅往石頭前麵一坐,讓畫師給他畫了一幅肖像,題字“坐江山”,謀反之心不言而明。又說安順府憑空出現一塊巨石,上頭天然刻有“祁氏無道,陳主代之”幾字……嘉靖帝一本本看過來,額上青筋漸漸暴起,陳家祁澈,同氣連枝,他是有耳聞的,此時看到這奏折,登時勃然大怒,聲音都有幾分顫抖。
“曹福,去傳玄洛過來!”
玄府之中,嘉靖帝口諭很快便到了,玄洛與阮酥相視一笑,起身便打算進宮,阮酥叫住他,親手抱了那件雀金裘過來替他披上,並踮起腳尖給他係帶子。
“皇上找師兄過去,必定是要徹查陳家,雖然正中你我下懷,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以陳家勢力依舊,這件事必然會很棘手,師兄務必……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