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桃和寶弦雙雙不解。
“這是為何?”
阮酥正色道。
“因為氣候特殊,塞北和中原的往來是有季節性的,現在已經入冬,除了十分要緊的事,基本上遷徙經商的人群都會休養到開春再動身,但有一種人例外,那就是前往京城向貴族納貢的佃戶,因為運送的貨物極多,他們不得不選擇平坦的官道,因此塞北官道上,便集結了一群雪盜,平日以遊牧為生,入冬便專門搶劫官道上的納貢隊伍,這些雪盜以村為群體,通常都是百來人一起行動,且下手不留活口,若是碰上了,你們幾個就算身手再好,也難敵得過!所以趁現在還沒遇上,必須盡快折返扶風郡!”
前世她和印墨寒自北魏回京,就是為了躲避這群雪盜,放棄官道走了大漠,誰知大漠雖無盜劫之災,卻是沼渣遍布,風雪無常,害得他們幾乎送命,所以阮酥才選擇了看似險峻,其實有驚無險的山道。
這一行人除了阮酥,都對塞北極其陌生,見她神色嚴峻,自然也不敢怠慢,連忙掉轉馬車往回,卻哪知自己早已被雪盜們跟了一路,一連半月,官道上便隻有這一撥行客,是以阮酥他們才入了雪盜的勢力範圍,便被盯上了,不立即下手,隻不過是看出賀樓兄弟不是善茬,想拖得他們人困馬乏之時再下手,見他們突然折返,便知是察覺了什麼,一呼百應,紛紛從蟄伏的丘陵後勒馬竄出。
“弟兄們,動手!別讓肥羊跑了!”
駕車的賀樓兄弟驚怒不已,厲喝一聲護住馬車,並迅速抽出長刀與之對戰,雪盜都是遊牧民族,野蠻凶殘,在馬背上又如履平地,一群人策馬圍著馬車怪叫奔騰,饒是文錦也加入了戰局,依舊應接不暇,大刀不斷劈在車身上,阮酥在車內看著被刀刃劃開的缺口,一陣觸目驚心,冬桃把她交給寶弦,自己也跳出馬車去助文錦等人。
一柄長刀插入車身,寶弦護著阮酥險險避開,袖中飛出幾星暗器射向車外,阮酥跟著她左閃右避,喘道。
“這樣下去我們撐不了多久,寶弦,你有沒有把握衝出重圍去扶風郡求援?”
寶弦愣了一瞬,立刻否定。
“不行!就算血戰到底,我也不能離開小姐片刻!”
就算衝出重圍去搬救兵,快馬加程也要一天一夜,而現在這狀況隻怕連半個時辰都難撐過去……
阮酥麵上已有了破釜沉舟的堅定。
“方才有些話,我不好直說,這些雪盜對佃戶確實是不留活口,但若是女子便不同了……還有文錦也生得頗有姿色……想想辦法,或許總能拖延幾天……”
寶弦悚然睜大雙眼,劇烈搖頭。
“萬萬不可!我絕不能讓這些禽獸碰小姐半分!”
“別和我囉嗦,沒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求生的欲望比誰都要強烈,性命當前,是講不起什麼三貞五烈的,她大仇未報,絕不能死在這裏,留著這條命,才有轉圜的機會。
說話間,阮酥猛地發力,將寶弦推出車外,不容置疑地瞥了她一眼,她方才一咬銀牙,抽刀砍死撲上前來的一名雪盜,縱身搶了馬狂奔而去。
“追那女的!別漏掉一個!”
阮酥突然一把拉開車簾,高聲道。
“諸位英雄,與其這樣死鬥,兩敗俱傷,不如我們談談條件。”
她的聲音輕靈如冷泉,破空而出,倒引得雪盜們紛紛側目,本來隻是好奇,在見到她的麵容時,卻又不由自主停下廝殺。
阮酥是個很美的女子,雲鬢浸墨,冰清玉潤,深紅色的大氅映襯得她越發膚白如瑞雪,與濃眉大眼,蜜色皮膚的塞外女子相比,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美,特別是她身上清貴無比的氣質,處處昭示著她必然身份不凡。
“方才是你在說話?”
雪盜的首領顯然對阮酥很感興趣,他策馬小跑過來,麵帶涎笑靠近阮酥。
“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種情況下,你和我談條件?”
冬桃等人見他不懷好意,忙圍護在阮酥身邊,阮酥卻並未流露出一分懼色,她淡淡一笑,目光從容。
“誠然閣下說得不錯,但你也看見了,我身邊這幾位也都不是泛泛之輩,若你執意死鬥,就算最終擒下我們,你的人馬也要折掉半數,不瞞你說,我們此行是帶了不少錢,但大都是銀票,且是京城瑞豐錢莊的銀票,你們無論到哪裏去兌現銀,都注定惹人注目,遲早被官府盯上。無論怎麼算,都不是值當的買賣吧?”
那首領摸著下巴冷笑,顯然在考慮阮酥的話,正當他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卻麵色劇變,一揚馬鞭吼道。
“是誰!來者是誰!”
阮酥回過頭去,隻見雪塵滾滾,飄渺煙光中,一隊騎士踏著碎雪飛馳而來,為首那人,雀金裘被風鼓起,流光瀲灩,似一道紫虹照亮了煞白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