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酥若有所思地垂目望著她,心中總覺得有些蹊蹺,這翠玉一向老實,父母又是府上的買辦,家裏殷實得很,怎麼會突然心貪眼淺起來,即便真要偷,她房中那麼多玲瓏閣的樣品,都比海棠花釵名貴,她怎麼單單拿一支不起眼的?
阮酥直覺事情不簡單,眉頭擰起,一擺手。
“先把她帶進屋裏來,我有話要問。”
一行人將翠玉押進屋中跪好,阮酥坐在上首,耐著性子道。
“翠玉,你也跟了我一年了,比這海棠花釵好的東西,我也賞過你,若說你是一時貪財,這我是決然不會信的,我勸你還是實話實話,自己也少受幾分苦楚。”
翠玉雙肩一抖,伏地哭道。
“奴婢、奴婢真的隻是鬼迷心竅,起了貪念,奴婢不敢狡辯,也沒臉繼續在這屋裏呆著,請小姐趕奴婢出去!”
阮酥微微一笑。
“你竟這麼想出去嗎?也不求求情?”
翠玉噎住,目光閃躲。
“奴婢知道小姐眼裏揉不下沙子,不敢求情……”
阮酥俯身,抬起她的臉,和顏悅色地道。
“你我始終有主仆情分,這樣吧!那釵你若留著,你交出來,若是當了,我拿錢給你去贖回來,我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如何?”
知秋和寶笙皆是一愣,均不知阮酥這是打的什麼主意,睚眥必報的阮酥,何曾這樣不計前嫌過。
翠玉渾身顫抖,話都說不利索了。
“小姐,我、我,那釵,被我弄丟了……”
阮酥雙眼徒然圓睜,猛地一拍桌子。
“寶笙,皇城司都是怎樣逼供的,今日你也演示給我看看。”
寶笙會意,自袖中取出一把剝堅果用的小鉗子,笑得有幾分殘忍。
“對付這種小丫頭,那些酷刑隻怕還沒上,人先嚇死了,還是先把她指甲一片片拔了再說……”
說著,猛地抓住了翠玉的手,那翠玉是個不經嚇的,從小又沒受過苦,聽說要拔她指甲,似乎已能感受到那鑽心的疼痛,慘叫一聲,連連告饒。
“小姐!我說!我說!”
阮酥這才對寶笙使了個眼色,寶笙哼了聲,丟開瑟瑟發抖的翠玉。
“是,是夫人命奴婢偷了小姐的釵,夫人說事情敗露之後,小姐最多趕我出府,到時候她再給我們家一筆錢,此事就算了了,奴婢前日已經把釵給了夫人,也不知要做什麼……”
萬氏?
阮酥心中一沉,還欲說什麼,便見梁太君身邊的鋤荷笑著進來道喜。
“大小姐,大少爺擢升的文書吏部已經蓋了印,明日就能到兵部上任了,老夫人說今個兒下午全家要一同到寺裏還願,要我來說一聲,讓大小姐準備準備。”
所有的事情串聯在一起,阮酥隻覺心中怒不可遏。
原來如此,空匣待釵,這次她倒真是沒想到,萬氏竟敢如此下作,把自己當籌碼賣給印墨寒換了阮琦的官職。
見阮酥麵沉如水,知秋連忙將鋤荷拉出去。
“小姐剛回來就病了,隻怕不能去了,請姐姐回去向老夫人告罪。”
鋤荷偷偷瞥了一眼阮酥臉色,也不敢多言,點點頭自去了。
知秋回到房中,還不清楚狀況,正要開口詢問,寶笙已是慢慢看了她一眼。
“還不明白?夫人偷了小姐的釵,這是給印墨寒做訂婚的信物了,否則大少爺的事,怎麼會來得這樣快!”
知秋訝然。
“怎麼會?”
震驚的同時,她內心卻有一絲竊喜,如果這次小姐推拒不掉這門婚事,自己作為大丫鬟,必然也要陪嫁過去的,如果,如果將來能被印公子收為通房或妾室,伺候他,陪伴他,那麼她此生也就別無所求了。
但她深知阮酥對印墨寒的厭惡,怕被她看出端倪,迅速掩蓋過表情裏那點驚喜,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推道。
“小姐打算怎麼辦呢?還像上次一樣抗婚嗎?可是……躲得過這次,又怎麼躲過下次呢?女兒家在婚姻大事上,一向都任父母擺布,可怎麼逃得過這命運呢?”
她的話,卻似點醒了阮酥,隻見她雙眸中的冰冷漸漸溶解,竟化作一點笑意。
“雖然父母之命不可違,但我的父母,卻也有不敢得罪的人呢!”
她正因玄洛要前來提親一事頭大不已,如果半途殺出個印墨寒先和自己訂婚,以玄洛的性子,難道會拱手退讓嗎?這件事,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等玄洛替她打發了印墨寒,再想辦法拒絕他……
阮酥打定主意,心裏卻隱隱有絲愧疚。沒有人知道,當他說要來提親時,除了恐懼以外,她內心甚至是有一點驚喜的,現在如此利用他,等將來攤牌時,不知道會不會寒了那人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