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丟人的死法(一)(1 / 1)

“惟爾錦衣衛指揮使嫡女冷溪,貞順自然,言容有則。作合春宮,實協三善,曰嬪守器,式昌萬葉。備茲令典,仰惟國章。是用命爾為皇太子妃。往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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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溪,字飛魚,權州淩雲府金水鎮丁家村人氏。芳齡二十,身長五尺五,重一百零四斤六兩二錢,在以細腰為美的大乾,算是個不折不扣的死胖子。

沒錯,此時此刻,她應是死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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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老大?”

“老大,該醒醒啦。”

也不知道是誰在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比麻雀都要聒噪。她不耐煩地一睜眼,滿星子挽著紅霞做的紗映入眼簾,宮牆、東廠廠衛,還有方琳琅,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

冷溪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珠圓玉潤,連點油皮都沒破。

扭頭盯了盯蹲在自己身側的張魁,懵了一陣:“你怎麼在這兒?”又忽的坐起身來,環顧四方,屋頂連綿,驚得又問,“我怎麼在這兒?”

“姐姐您別不是睡傻了吧?”張魁還沒笑完,就被她強行擰過腦袋左掰右掰地看,“你後腦勺上的疤哪兒去了?”

張魁被她弄得暈頭轉向,“好好的我哪來個疤呀?”

冷溪急得一巴掌拍他腦袋上:“就是去年你被秦三那狗犢子砍出來的疤啊!”

“啊?我何時被他砍了?!老大你別不是把噩夢當真了吧?”張魁詫異不已,不過做夢都夢見他被砍,這讓他很憋屈。

“難道,難道我沒死?我居然沒死?”她的臉上慢慢露出劫後餘生的喜色,又心地問,“如今,如今是何年何月啊?”

“啊?”

“啊甚麼啊,問你話呢。”

“鹹,鹹寧十九年正月十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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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她應是十五歲。

而她被人一刀穿心之時,卻是鹹寧二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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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真的隻是一場噩夢,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半夜,冷溪剛從城北李郎中的三無黑店擦完跌打酒出來,幾個黑衣大漢從而降,未等她反應,一隻加大號的麻布口子當頭罩了下來。

想她堂堂華都第一女魔頭,那夜竟連看都未看清,就給人五花大捆送進了皇城,還強按著頭,去接那冊封太子妃的詔書?

誠然當朝正三品錦衣衛指揮使是她爹,但隻要去華都打聽一圈就知道,其實她早已跟他斷清了幹係,獨自在城北市井間靠拳頭討生活。

甚麼貞順自然,甚麼言容有則,她這樣在爛泥裏摸爬滾打的混混,就是八輩子也不可能沾上邊。

更何況,當今官家膝下唯一的兒子也早在十幾年前就得了痘疫夭亡了。

連兒子都沒有,又哪來的太子?

誰想都沒等冷溪問個清楚,她便以備嫁之名被關在了大內一處偏僻的宮苑裏。四麵皆有東廠廠衛把守,圍如鐵桶一般。

她生父本就同東廠不對付,是以這群閹人看她猶如看管要犯,她幾次三番想跑,都宣告失敗。

一連多日,她便越發覺得蹊蹺。婚姻嫁娶本是喜事,她與冷成德再怎麼生分,兩個哥哥也不會一眼都不來瞧她。守在外頭的即便不是錦衣衛和旗手衛,也輪不到二十六衛之外的東廠才對。

然而她在這兒與世隔絕,平日往來也隻有幾個教她規矩的教習嬤嬤和傳膳的宮人,除了他們分內之事,更是一句話都不願與她多。

越是這樣,她心底裏便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