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句能把我氣死的話:“下官確實是覺得王爺你手中無錢無權無兵無馬,才想要另攀高枝的。”
我當然知道他那是故意說來激我的,然而我兩手空空,離了父皇寸步難行,也是事實。
他現在猶如置身於狼群虎穴中,步步凶險。我不可以再退縮。
我立刻趴下:“兒臣遵旨。”
從父皇那裏出來,我立刻就拿著他的手令,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有品級的官兒一共十一個,由正卿尤琮領著,一溜人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禮,唯獨缺了崔叔聞。
我恨不能把他們都綁起來狠狠抽它幾百鞭子——虧空軍餉那麼大的案子,一群人查了三年都查不明白,現在要崔叔聞一個人以身犯險!
他們彎了半天腰,我壓住火,親自去把那老態龍鍾的尤琮扶起,擠出一個笑容來:“各位不必多禮,小王是什麼事都不懂的,以後還要請各位多多指點。”
我叫他們各自回去做事,也不多話,就找了張桌子坐著,耐著性子看他們辦事。起先他們都還有些拘謹,到後來就都放鬆了,該幹嘛還幹嘛。我冷眼看著,好容易捱到下午,該走的都走了,我才把尤琮叫過來:“今日我聽到到兩位少卿在說羅耀祖案的事,有些不明白,不知是否可以把此案的卷宗借給我,今晚帶回去看看?”
我看他麵有難色,又說:“我知道大理寺的卷宗不能隨意外借,可是父皇的意思,是讓我親手督辦這案子——”
他立刻母雞啄米似的點頭:“應該的,應該的!下官,這就叫人去整理——”
那兩個老家夥,在我眼皮底下拿著紙嘀咕了半天,一看就知道沒好事。
不久跟著尤琮的書童就把兩寸厚的一疊紙放到何昭手裏。
我看了一夜。天快亮時,開始寫我這輩子的第一張奏折。
十四天之後,崔叔聞出發後寄回來的第一份公文終於送到了大理寺。
我拿著那張薄薄的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才有些不舍地把它還給韓笑卿。韓笑卿又掃了一眼,才長歎一聲:“真難為他了。”
我到大理寺的第二天,就上折子參了尤琮和那兩個少卿一本。我在那卷宗裏,看到幾份崔叔聞寫的文書。崔叔聞把案情分析了一遍,又建議大理寺從羅耀祖周圍的人開始查。那幾份文書都被駁回了。
現在,我終於可以幫他把絆腳石都踢走。
我參那幾人的罪名是個很寬泛的辦案不力,父皇竟很痛快地把他們都革職了,又當場問我有沒有什麼人可以繼任寺卿。我膽戰心驚地往文武百官裏麵掃了一眼,最後說:“翰林院韓學士。”
韓笑卿和崔叔聞整日裏眉來眼去,我雖然不太明白他們是怎麼一回事,但直覺地覺得他是崔叔聞可以信賴的人。
所以我也信他。
父皇準。
崔叔聞寄回來的公文上麵,隻有公事公辦的兩句話——他到了東寧之後就開始調查羅耀祖,現在暫時沒找到什麼證據。
我並不意外,甚至還有些開心。至少這份公文可以證明,他現在還是安全的。
我說:“韓大人,今日早朝,又有三人聯名上奏保羅耀祖……這些天零零星星的加起來,也有二十多個了。”
韓笑卿似乎並不在意:“他們倒不見得和那羅耀祖有多深的交情,隻不過,他們吃準了我們這回仍舊會像以往那樣不了了之,隨大流做個樣子好討好蘇相罷了。”聽他的口氣,似乎對蘇氏很是不滿。
我伸個懶腰,有些賭氣地說:“哼……明天我就上個折子給父皇,倘若我們什麼都查不出來就算了,要是真給我們逮到羅耀祖那條狐狸,當初保他這些人統統要罪加一等!我看以後還有誰敢保他——”
韓笑卿悶笑:“好主意。隻不過……要是皇上真準了,咱們也不用查了,就把脖子洗幹淨等著丟腦袋罷。”兩個人苦中作樂地哈哈幹笑幾聲,我有些沮喪。
李白說,“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就是我們現在這狀況。
我說:“韓大人,你現在就給崔大人回個信吧,就說咱們這也沒啥進展,叫他慢慢來,說得越慘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