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先生,你可曾記得我身上的這件婚紗?”
五米之外的男人眉頭深皺,“……”
慕瀾感覺自己的肉體和她的靈魂會剝離開來。
她的肉體像一具僵屍一樣,冰冷的,生硬地站在慕承和身邊。
她的靈魂卻仿佛架空在他們三人上方,靜靜地看著她做一個這輩子最走心的演員。
她神情空洞,一字一句像是在念台本一樣,字正腔圓地說,“四年前去搶婚我穿的是它。出獄當天我來找你穿的也是它。現在來結婚還穿著它,難道厲先生不覺得奇怪嗎?”
陽光穿過壁窗,像透明的水一樣傾瀉在厲庭深的肩頭。
他的眼像深冬裏最黑的夜,像森林裏最深的一隅。
他不說話,“……”
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繼續道,“厲先生。其實不瞞你說,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正視我和慕承和的感情。以前我一直都覺得他是我的哥哥,是我不該去肖想的男人。特別是他和葉初荷結婚之後,我更覺得我不能喜歡他。所以我就考到蘭城了。這個你也知道的。
“我為了忘記承和,就努力喜歡上你,而且也覺得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上次我離開你,回到川城的時候,原本也打算和承和結婚。可是我為了救我父親所以才又陰差陽錯回到你身邊,我和承和也陷入了冷戰。
“但是和承和冷戰的這段時間,我慢慢意識到,我心裏一直都放不下承和。我為了他才選擇了喜歡你,為了他才離開川城。很多事情再回頭看,我才慢慢明白。至於這次我跑來打算和你結婚,故意穿以前穿過的婚紗,就是想刺激慕承和,希望慕承和還在乎我,能夠來挽回我。
“厲先生,對不起。我利用了你的婚禮。厲先生,我記得你說,如果我們不結婚,就相忘於江湖。我希望您成重守承諾,當然,我也一定會守住承諾,以後再也不會打擾您。並且有生之年為一直替我父親為您母親祈福。”
慕瀾說完了。
她像是經曆了一場嚴刑拷打,兩眼黯淡無光,臉色白得像剛刷了新漆的牆壁,連背脊上都爬滿了虛汗。
幾百來個字說完,就好像耗盡了半生的力氣。
厲庭深那張臉上,就像下了一地的雪。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冷淡、寂寥、清寡。
他平靜地看著她,“利用我?”
她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輕“嗯”了一聲。
“喜歡慕承和?”
她視線和他的膠在一起,沒辦法分割出來,隻能硬生生地迎著他的目光,僵硬地點了點頭,“嗯。我喜歡他。”
他似乎是在聽她的答案,也似乎沒有聽,繼續淡淡地問,“愛他?”
“是。”她咬了咬發紫的唇瓣,說,“我愛他。”
慕承和一直站在慕瀾身邊,聞言垂了頭,驚異得凝了眼慕瀾。
他聽慕瀾說她愛他,聽她一字一句將她的心情都說出來。可是他卻沒有感覺到一點她對他的愛。
明明應該厲庭深是個局外人。
可是慕承和還是覺得,他才是那個真正的局外人。
靜了靜。
他的心情依舊靜若止水,仿佛剛剛發生的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問,“剛才那通電話誰打來的?”
她這一回毫不猶豫地說,“薑瓷。我手機在薑瓷那,薑瓷的未婚夫讓人把手機給我送來了。薑瓷讓我不要嫁給你。你也知道,在她心裏你一直是個渣男。她說要是我真嫁給你,她以後就和我絕交。”
謊話一旦開始,就像洪水開了閘,傾瀉而出。
說狠話說的順口了以後,狠話說著說著就習慣了。
隻是一旦說出口,就覆水難收。
就像將一根釘子牢牢地釘死在牆上,哪怕有一天真拔掉了那根釘子,那個洞還是會永遠永遠地留在那裏。
他似乎對她這個答案很不意外。
他眉間恍若月色洗過的一片遠山,清淡得看不到一絲情緒,他繼續問,“婚紗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慕瀾微微一怔。
隨即笑開,輕盈溫柔。
她也跟著他淡定,輕聲解釋,“打胎去了。我怕承和哥因為這個孩子介意我,所以來婚禮前把它打了,可能一路太顛簸,就給出血了吧。”
她泰然自若地撒謊,也不管厲庭深會不會相信。隻是一把又一把地在他傷口上撒鹽。
慕承和眼底起了一星半點的波瀾。
時間幽幽淌了三秒。
厲庭深幽幽說,“阿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