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十分,天氣忽然入陰。
幾名警官將厲庭深護送到看守所的門口,恭恭敬敬地點頭鞠躬,“厲先生,您好走。”
江宴這會兒嬉皮笑臉,嘲弄道,“喲,這會兒倒是比狗都會搖尾巴,也不知道上午是誰把你們口裏的厲先生打成現在這幅德行。”
傷是江宴給照看的。厲庭深臉上那些血血斑斑的倒還是其次,他身上淤青血塊更是不堪入目,想都不用想,這些人占著人多勢眾,用了大多的力氣去打他。
這幾名警官訕訕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江宴這人嘴快,忍不住繼續說,“你們口裏的厲先生也不是好惹的,他這人比石華楠他外公更可怕,直接來陰的。說不定哪天你們就見不到自己同伴了呢!”
幾名警官瞬間垮了臉,想去巴結巴結厲庭深。
可是厲庭深已經走遠。
江宴跟了上去。
走了離門口約有五十來米,阿南忽然從兩人的視線裏慢慢出現,逐漸越來越清晰。
他沒有開車,是穿著西裝西褲、踢著皮鞋,像跑馬拉鬆一樣跑到厲庭深跟前的。
厲庭深有些不解,問,“怎麼跑著來,車呢?”
阿南氣喘籲籲的,頭上冒著一顆顆碩大的汗珠子,晶亮晶亮的——
“不好了,先生。剛剛……剛剛簡小姐被……”
江宴等得急了,忍不住插嘴,“被什麼?”
“被葉西聆抓走了……”阿南長長呼了口氣,“我剛剛送葉小姐回去的時候,半路車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給爆胎了……剛好葉西聆路過,就把簡小姐給……”
剛拿回手裏的手機震了震。
厲庭深沉著臉,看著來電顯示,垂了眉眼,按下接聽鍵。
通話那一端傳來了簡星平素溫柔的聲音陡變激烈的嘶吼聲,“庭深,救我!庭深,快來救救我!啊……葉西聆你想幹什麼!”
簡星的聲音愈來愈遠,應該是那手機被葉西聆從耳邊拿走了。
厲庭深切了電話,猛地拔步向前衝去。
……
手術室外,觸目驚心的“手術中”三個大字醒目地亮著。葉家管家候在外麵。
手術室裏,氣氛蕭瑟。護士已經不在,隻有主刀的醫生和慕瀾。
醫生站著,慕瀾……跪著。
慕瀾握緊手心,正在為自己爭取最後一絲希望,“醫生。我知道這對您而言很為難。但是我真的不能失去這個孩子,我以前失去過一次,我知道那種痛苦,但是這樣的痛苦,我真的不能再承受第二次。”
那白大褂的醫生立著,像半截被切出來的白牆。
慕瀾眼珠子一轉,猛地抓過一把手術刀,在那主刀醫生吃驚的眼神裏,她猛地用那鋒利的刀片劃在自己的手腕上。
血像一束束小小的噴泉,瞬間如鮮紅的花骨朵一簇簇地冒出皮膚。
“醫生,我不會讓您為難的。這些血,全當做證據。請您幫我隱瞞住葉家。醫生,我看您年紀也不少了,肯定也有孩子了。我也有一個孩子,我以前還以為她死了,沒想到她還活得好好的,你知道嗎?她原本不會走路,可是當她第一次知道我是她媽媽的時候,她就自己努力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麵前了。”
她的血和她的淚一起在流。不分先後,蜂擁而出。
“聽說人體的紅細胞120天全部更新一次,現在我流的這些血都是死的。可是我肚子裏的孩子是活的。她以後慢慢會學會說話,學會走路……”
那醫生不知何時早已被她說動。
那四十來歲的女醫生彎下腰,用紗布牢牢將她的傷口裹緊,聲音裏已經有哽咽,“姑娘,這些血已經足夠了。你放心,這件事,我這輩子都會幫你瞞著。”
慕瀾連連給她磕了三個頭,每一下,都實實在在地撞在地板上,敲出重重的聲音,“醫生。慕瀾謝謝您,慕瀾代肚子裏的孩子也謝謝您。您放心,我馬上會離開這裏。這個孩子的存在,永遠不會讓葉英祁知道,也不會讓您受到威脅。”
……
葉西聆公寓。
葉西聆摔了簡星那手機,像摔一團廢紙一樣的隨意。他依舊是露著紈絝的笑意,但眼底毫不掩飾的陰森和潮冷。
他進一步,簡星退一步。
很快,簡星神色慌張,就被逼到了牆角跟。
他出手奇快,像一隻潛伏已久的獵豹,他一手將她的手銬在了搶手,笑在臉上綻開就仿佛寒冰裂開。
他說,“簡星,上回可是你自己想來倒貼我,說想讓我帶你回家,這回怎麼回事,我好心好意帶你回我家,你倒是不樂意了?還給厲庭深那倒插門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