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四月中旬的白日,就仿佛到了夏天一樣的暖融。
一直到葉家管家將慕瀾送到超市,慕瀾還是渾渾噩噩的。就仿佛是被灌了一碗迷糊湯,整個人都變得迷迷糊糊的。
她沒有像從前那樣精心挑選蔬菜肉類,一直到買完東西,還是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
回景日方的路並不遠,中途有一個轉彎口。轉彎上坐落著一家蘭城人流量最大的醫院。
她原本倒也隻是不經意地瞥一眼看過去,沒想到隻一眼,就猛地怔住了。
腳步僵住,她仿佛是被中了蠱一般,徑直地穿過馬路對麵,跟了過去。
人流密集,但她的眼睛好像開過光一樣,總是一眼就能看見厲庭深在哪裏。
如果是厲庭深一個人,其實她還不會跟上來。
隻是——
厲庭深懷裏抱著個孩子,那孩子慕瀾並不陌生,正是那天機場厲庭深抱著的那個男孩。
厲庭深所說的——簡星的兒子。
既然是簡星的兒子,他媽媽自然也在。
她靜靜跟在厲庭深身邊,眉目依舊如從前的溫和美好。
尤其那一雙長裙低下露出來的腳踝,像一雙正欲展翅欲飛的蝴蝶,美得讓人忍不住歎為觀止。
隻是,她落在兒子的眼神,疲憊而擔憂。
……
她不敢想太多,隻是緊緊地跟著他們,生怕跟錯了。
她就站在他們看不到的不遠處,像個傳聞中的跟蹤狂一般,跟著他們進了門診大廳,看著他們掛號,然後朝著血液科走去。
慕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是她內心根本停不下這種有些變態的衝動和好奇心。
她一直都知道厲庭深不喜歡葉蓁蓁,很可能隻是為了錢財娶她;但是對於簡星,她從來不懂厲庭深的態度。
看血液科的人並不多,所以他們沒有排號,就直接進了某個醫生的診室。
慕瀾鬼迷心竅地跟了上去,隔著診室房門偷聽。
一顆心撲通撲通像是要掙脫出她的胸膛一樣,蹦的極快。
世上的人總是如此,哪怕明知道是個死胡同,還是要走上前去看看,好讓心能死個透。
……
門裏隱隱約約談話聲。
“簡小姐,實話說,白血病的自然發病率約有十萬分之三。像我國的話,每年都會新增將近4萬名白血病患者,而且兒童本身就是白血病的高發群體。”
這明顯是醫生的聲音。
慕瀾皺了皺眉,聽醫生這話,難道簡星的兒子患有白血病?
緊接著,裏麵繼續傳出夾雜著啜泣聲的控訴,“難道我兒子就活該得白血病了嗎?”
——果然是簡星的兒子!
“不是的。簡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希望您還是要放寬心態,生病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但是生了病不要悲觀,要積極接受醫生的指導。您的心態對孩子也很重要。若是您一直這麼焦慮下去,孩子可能會受到您的影響,也變得焦慮。”
厲庭深的聲音打斷了醫生的話,“那現階段有能匹配的骨髓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有些為難地解釋,“非血緣關係的捐髓者中配對的相符率隻有五千至一萬分之一。我們目前還沒找到能配對的……”
那診室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醫生繼續道,但聲音裏似乎迫於某種氣氛而顯得有些局促,“簡小姐,我還是建議您再生一個比較好。”
……
慕瀾的心像灌了鉛,不斷地往下沉,往下沉。
如果這孩子不是厲庭深的兒子,那厲庭深為什麼還要陪著簡星來,而不是簡星的丈夫陪著她來。
她上次問他簡星有沒有結婚,他也是模模糊糊地說“應該吧”,其實就是在騙她。
那他去美國出差那幾天,他還一直說他多忙多忙——
她還在電話裏聽到他在醫院的聲音。
所以,其實他去美國,根本不是為了出差,而是去接簡星和孩子回來,為了救他們的兒子嗎?
真相像冰雹一樣砸在她頭上,難以置信到她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她原本還以為,她會很心如刀割的難受,會不顧場合地大哭出聲。
沒想到她竟然已經麻木到、習慣痛苦到已經給不出任何激烈的反應。
她隻是反反複複在想著,厲庭深,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真的從頭到尾,都隻是把她當做一個泄穀欠工具麼?甚至一直看著她像跳梁小醜一樣挑撥他和葉家、和葉蓁蓁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