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阿昌拒絕的回答，我有些局促，甚至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話，因為從我嘴裏說出來的話，一定是讓他抵押書店，而帶著這麼明顯的主觀意圖，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所以我沉默了，心裏也陷入一個無邊無際且滿是灰暗的世界裏去......
我何嚐不知道這家書店對阿昌、對我們每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可以說，我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和末子一樣，我同樣也有著歸屬感，哪怕是在某個下雨天，我都會有意無意地往外麵看一看，看一看招牌有沒有被風吹倒，看看招牌上的霓虹燈有沒有因為雨水的衝刷失靈，甚至因為天氣炎熱，我有時候還會給暴露在烈日下的招牌灑灑水......
這些無疑說明了我對這家書店的用心，可現在......
漸漸的，我陷入了一陣失落感中，難以自拔，一屁股坐在地上，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這支煙給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恍惚，恍惚中，我看見了蘇雅，她正絕望地嘶吼著，眼裏噙滿淚水，我想她沒準兒還在心裏罵著我，罵我是個混蛋，連累了她；罵我沒良心，到現在還沒有去救她……
書店裏再一次因為阿昌的回答陷入沉默，而我們之間第一次有了分歧，這種分歧不是在對書店的經營管理上，而是對於如何取舍，阿昌選擇了書店，也選擇了他最後的信仰，這家書店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無權幹涉他的選擇，但我卻不能理解他的選擇，正如我不能理解他為什麼會執著於認罪伏法一樣，我忽然覺得我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了什麼而活著......
他的信仰又是什麼？見死不救？那一切大義都將灰飛煙滅，和老工業區一樣，應該被徹底遺忘......
我的心死了，我的信仰也徹底隨著心死消逝得無影無蹤……
沉默中，是末子爆發了，她哭喊著對阿昌說：“你還是個人嗎？我怎麼以前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一個沒有良知的混蛋？拋開其他不談，蘇雅幫了我們書店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拿出二十萬來幫助你完成心願；而且就在前幾天，她們家還花了很大的代價，幫你免除牢獄之災，她們你最困難的時候，對你伸出援手，你這時候卻說不？你居然還有臉說得出口……你就是個人渣，真真正正的人渣！”
末子說完氣話，便含著淚奪門而出，我很想叫住她，但有心無力，我已經絕望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哪怕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挽留......
阿昌的眼神也終於隨著末子的離開出現一絲波動，可那樣的波動也隻是一瞬間，繼而便麵如死灰，雙眼無神，連句話也沒說......
楊肖在這時候還是為數不多的有理智的人，他歎了口氣問我：“難道除了抵押書店，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雖然沒什麼錢，但我回去找我爸，好說歹說，我就不相信，幾百萬要不過來，到時候你再加上抵押房產的錢，應該可以湊夠一千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