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到了崔慶壽家裏,看到崔慶壽一臉愁容。“日本人要剿你了,”崔慶壽給三子倒上酒,桌上依然是豐盛的菜肴。
“是嗎?”三子無所謂的樣子,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其實山口對你還是不錯的,是你趕得他無路可走了,”崔慶壽自己喝了一杯。
“俺咋趕他了?”三子也喝了一杯。
“別以為金礦上的事兒沒人知道,丁二賴的已經上了日本人的線了。”這裏所的上線,是指被槍瞄上了,引申為即將被整治或殺害。三子猜到這事兒可能是崔慶壽幫了日本人,否則日本人不可能知道丁二賴的。
“啥時候動手啊?”三子問。
“這幾吧,日本人讓俺拿出個方案。”
三子笑了,“那你的方案呢?”
“俺他媽能有啥方案?帶人去唄。”
“你現在把俺綁了交給日本人你是不就立功了?”三子一臉調皮。
崔慶壽也笑了,“你打算咋辦啊?”
“跑唄,俺能咋辦啊?”
“媽了個逼的,這日本人的胃口也是越來越大,還想拿下整個關裏,操他個媽的,開始還三個月拿下中國大陸,這回可好,都纏上了吧?要俺,關裏這仗三年兩年肯定打不出個結果。他們才有多少人啊?消停地占著北滿多好?這幫逼養的。”看得出來崔慶壽是真生氣。
“看樣是都得耗一陣兒了。”
“嗯,正經得耗一陣兒,誰他媽都不能好過了,唉,你知道日本人為啥這麼恨咱老百姓吃大米不?”
“為啥?”
“俺聽他們日本人自己嘮嗑,他們家裏人在日本都吃不上大米了,都他媽拉到戰場上了,嗬嗬嗬,操他個媽的。”
這裏有這麼一個插曲,在下城子火車站,有個中國女人因為暈車,吐了,結果吐出來大米飯,被日本人發現,以經濟犯為名抓了進去,後來老百姓反響太大,一個月後給放了。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既然都得耗著,俺不如躲到山裏,躲個清靜。”三子看著崔慶壽。
崔慶壽低著頭,半,抬起頭,“也行,不過金礦那邊你就別再伸手了,行不?俺這邊做做樣子剿你一回,隻要你那邊別再出啥事兒,咱沒準兒還能糊弄他幾年。”
“丁二賴的呢?”
“操,你還管他嘎哈呀?保住你自己得了。”崔慶壽有些急了。
三子很平靜地搖頭。
“兄弟,你得學會丟卒保車,這回丁二賴的不扔出去,這事兒沒那麼好糊弄過不去。”
三子依然搖頭。
崔慶壽歎了口氣,“兄弟,這事兒咱玩兒不好,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啊,包括你和俺這吃飯的家夥事兒。”崔慶壽指指自己的腦袋。
“讓俺憋了吧屈地活著,俺寧可死,”三子依然很平靜。
崔慶壽臉紅了,“我操他個媽的!”崔慶壽表情猙獰,“要不是俺他媽上有老下有的,俺他媽也早反了,這幫狗日的。”他喘起了粗氣。
屋子裏很安靜。隻能聽到落地鍾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三子咬碎雞骨頭的聲音。三子吃雞吃魚基本上不吐骨頭,都是咬碎了吃掉。
崔慶壽一杯接著一杯喝酒。他喝了三四杯之後,冒出一句,“那你給俺準備幾具屍體吧,你總得讓俺交差啊。”
三子把雞骨頭咽了下去,“幾個?”
“三個、四個都行,也別整太多了,沒用,咱這他媽也是造孽。”他又喝下去一杯,“操他個媽的,你這叫啥事兒啊?”
三子用掌心擦了擦嘴,看樣子是吃飽了,“騎驢看唱本兒,走著瞧吧。俺還是那話,該著井裏死,河裏死不了。”
當晚上從崔慶壽家出來,三子就讓人給杜三兒捎信兒,讓他從日本人工地那邊抓幾個人,先讓他們到眼子幹活兒。
回到眼子,三子就告訴幾個二當家的,做好準備,等著崔慶壽來‘剿’。另外,他讓人把丁二賴的叫了過來。他告訴丁二賴的:“你已經上了日本人的線了,要麼你現在趕緊走,能走多遠走多遠;要麼你跟著俺,你自己看咋辦。”
丁二賴的能感覺到三子的是實話。半,他答複:“俺把老婆孩子送走,俺跟著你。”
三子點頭,“那就快點兒去安排吧。”
崔慶壽是三後的淩晨點多襲擊的眼子。他們沒等爬上眼子就開始槍聲大作。
三子讓人把杜三兒抓上來的四個人,從睡夢中拎出來,從身後開槍打死了,仍在眼子院子裏。他帶著人從容地離開了眼子。
在崔慶壽襲擊眼子的同時,日本人清剿了姚家溝。據,姚家溝當有50多口子人,一個沒剩,全都抓起來,拉走了。不用,他們都將成為煤礦的勞役。其實這些人都是當地以沙金為生的老百姓,丁二賴的和三子的人一個沒損失。
這是中秋節。
……
三子他們半個月後回到了眼子。崔慶壽什麼都沒動,一切都是老樣子。這一年的冬好像來得早了一點,等三子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漫山雪野,一片白茫茫的。
八麵通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也都是老樣子。隻是杜三兒更神秘了,很少露麵,不過他在原先周疤了眼兒家那兒開的場子還是紅火的很,幾百裏外的人都慕名來耍錢。還有收份子的事兒,雖然英子不在了,老百姓的份子還是一分不少,都交到了白鐵匠家裏。這個白鐵匠就是咱上回書裏到被密山劉瞎子搶劫的那家,他們家對杜三兒是言聽計從,杜三兒把這事兒交給他們家也挺放心的,買賣人家賬上差不了。
三子甚至還帶著大虎、傻鵝逛了兩次翠花樓,也啥事兒沒有。不過一美酒屋三子再也沒去過。
這個冬很平靜。所有人都好像在沿著自己的軌道忙碌著。當然,冬裏賭博是大事兒。三子的人還是忙於去打獵。從他們打回來的獵物三子能感覺到他們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強壯,越來越頑強。看著他們滿臉霜雪,噴出濃重的哈氣,還有爽朗的笑聲,三子心裏很舒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了,這事兒還得問遵命,加上丁二賴的帶過來的0來個人,應該00大多了吧。三子的臉上也多了風雨滄桑,不過他的眼睛更加篤定,更加深遠,更加,不怒而威。
剛進入三九的時候,杜三兒捎回來信兒,英子在新京(長春)南邊的一個鎮子裏住下了,老少平安。三子也真的想胡子了,好幾次他都想自己去一趟,可他還是逼著自己放棄了這個想法。
大喇叭去了一趟哈爾濱,又拉回來不少子彈、槍藥。他見到了溜老荷,溜老荷開了一個壽衣店,還帶了好幾個徒弟。剛開始到哈爾濱的時候,溜老荷就在馬迭爾旅館附近要飯,坐在街上,跟前放一個鋁盆,就那麼在街上坐著。有一刁二老婆自己來了,扔到那個鋁盆裏五個銀子。打那以後刁二老婆的人對溜老荷都很照顧,慢慢地,溜老荷收了徒弟,還開了壽衣店,買賣好著呐。而且那幾個徒弟手藝也不得了,告訴三子要是哪需要‘繡荷包’的(掏兜的賊),溜老荷保證自己的徒弟拿得出手。溜老荷還給三子捎來一套馬鞍和一副手套。這都是外國人做的,三子很感動。那副手套非常舒服,還有馬鞍,王鐵稍微改了一下,三子用著也是特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