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隨意走後的第三天。
清早。
晨曦微露,白霜清寂,千丈高峰,處處冒寒。
待得天光大亮,屋中空氣俱都被照得通透,粒粒塵埃漂浮在縷縷光柱中,翩然沉浮,自有一番韻味。
又是一個美妙的早晨。文舒輕眨睫毛,注視著跳躍在光柱中的塵粒,唇角緩緩彎起一抹清淺的笑意。日子很美好,庸人才自擾。不就是走了一個白隨意嗎,她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不是?不僅要過下去,還得好好地過下去!
“吱嘎——”神醫山莊真是個好地方。莊人不似想象中的嚴肅、謹慎、冷淡,而是俏皮、歡樂、赤誠,對人對己都敞開胸懷,展開笑臉。文舒回想著這兩日幫他們采摘藥草、分類晾曬,不自覺又抿出一朵笑意。
“莊主?”她剛剛打開房門,便對上一雙清澈的溫柔藍眸。背著光,那雙藍眸看起來深沉廣闊,溫柔似水,正是一早等候在外的褚華。
褚華眼中映著她尚未消去的笑意,觸到她略微詫異的神情,兩頰漸漸湧上一團緋意:“叫我名字就好,叫莊主太生分了。”
文舒眉毛一挑:“那莊主為何從不喚我名字?”
他似乎總是避開喚她名字?她略略回想一番,不禁有些訝異,他是怎麼做到的?明明總跟她搭話,卻從來不叫她的名字,真是好技巧!
褚華頰上的羞意更深,憨憨一笑:“有嗎?”
撲哧!有嗎?他竟然問她有嗎?文舒瞅著他紅得快燒起來的臉頰,甚是想笑,這個人,見著她會臉紅呢!比起臉皮賊厚、恬不知恥的白隨意,他真是太可愛了!霎時,她腦海中浮現出白隨意不正經的、滿含促狹的臉龐。
可惡,她幹嘛拿那個壞東西跟褚華比較?豈不汙了褚華的風姿!她想到這裏,心下氣憤,狠狠一閉眼,甩甩頭,方笑笑道:“不知莊主找我有何事?”
褚華見她又喚他“莊主”,很不高興,張口要糾正她。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忽地響起一陣朗朗笑聲:“文舒姑娘,我家莊主這是跟您報喜來了!”
“報喜?”報什麼喜?莊中要有喜事了嗎?
說笑之人正是莊中待人最為熱情的褚言,他衝文舒一擠眼,露出一排齊整的小白牙:“我家莊主神誌漸清,可以操起老本行幹活了!”
呀?文舒又驚又喜,他可以幹活了,豈不是說……
褚華狠狠瞪了褚言一眼,撓撓額頭,赧然笑道:“文舒姑娘,你,你什麼時候方便,給我看看你的傷?”
這,這是真的?她不是做夢吧?文舒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呼吸愈來愈急促——傳說中隻為皇室醫診的神醫山莊,居然肯為她醫臉?況且,為她醫診的竟然是山莊的莊主?哈,這,說出去誰信?
“文舒姑娘?文舒?文舒?”
“嗯?”耳畔響起一陣陌生的呼喚,眼前一隻白皙的手掌揮來晃去,文舒定神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走了神,以至於褚華擰眉,褚言憋笑。一時也有些羞赧,垂下眸子,半笑著撚著地麵:“我,我隨時方便。”
真的,她隨時方便!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了!傾聽著心中傳來的陣陣強烈的、迫切的嚎叫聲,文舒這才發現,曾經的淡定都是假的!她身為女子,對容貌的愛惜不亞於任何平常婦人!
更何況……她想起白隨意那張俊美得光芒四射、招蜂引蝶的臉,心中流過淡淡的歡欣。終於,她能配得上他了。終於,麵對萬千麵容姣好的少女,她不必再那樣自卑了!
呸呸,她怎的又想起他來?文舒狠狠閉了閉眼,暗暗將自己唾棄一番,這才望向褚華笑道:“莊主大恩,文舒無以為報。日後莊主有任何差遣,文舒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褚華驚得張大嘴巴,後退兩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醫者父母心,這本是我應該做的!”
“噗!”褚言正蹲在石凳上啃一隻翠綠的青果,聞言全都噴了出來,“莊主,舉頭三尺有神明。您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真是的,他明明就是為了討美人歡心,做什麼說得大義凜然?
褚華被他一打岔,氣地擰眉,扭頭衝他吼:“什麼三尺有神明?什麼風大閃了舌頭?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真是個討厭的人,走哪兒跟哪兒,煩死煩死!褚華恨恨地瞥他一眼,心道:在文舒來之前,他可從來忙得很,三天兩頭見不著人影兒!現在莊裏來客人了,他不去圍著那漂亮的文槿小妞兒轉,而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是何居心?
褚言狠狠啃了一口果子,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你以為本大爺愛跟著?要不是你這莊主做什麼事情都不讓人省心,鬼才願意跟著你!
事實上,他跟綠兒的感情剛剛有所進展,恨不得時時刻刻待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可是上回這二愣子莊主舉針狠戳文舒,將人家的手指頭紮出來N多血珠,簡直丟盡了山莊人的臉!傳出去(雖然不大可能,但是以防萬一嘛),他們還要不要做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