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淮。”
恍惚裏似是入夢不久,她的聲音遠遠的,朦朧而低,春末的雨汽豐沛,凝固在半空將落不落,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小手放下,鋪在他目光之外的霧氣散開,緩緩的,少年回過神來。
卻是晚了,讓她晃了邊旁濕透的海棠,濺了他半身的雨水。
“淮淮。”小姑娘語氣指責,仿佛是一團毛茸茸的軟雲,抖了抖盡是不開心,然而在他衣服上清晰的水跡初現,小雲團頓了頓,泄了氣的,拿她的衣袖給他努力擦擦,一字一字認真的講:“今天是我生日,我已經想好了,我今年的願望,那你要不要聽——?”
胸口被她的小手還擦著。
他輕輕地抱住她,抱滿了溫暖而綿。
雨時的天光刷上淺淡的亮,小雲團垂著臉,睫毛乖伏,稚聲揉進雨滴裏,有些微強撐的跋扈:“我知道,淮淮不會看別人,淮淮隻會看我,但是我還是得強調,以後你要一直一直一直保持,要跟著我,隻能對我好。”
就絮絮的,聽得他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唇角,抱緊了他的小雲朵,落在她耳畔。
“好。”
夢醒,是淩晨。
橫在眼前的隻有漆黑,隻空氣微涼,與夢裏有一刹那重合,讓他醒來不由陷入了短暫的怔仲。
滴滴嗒嗒,床頭的鍾聲亦像是雨,每一聲刮在額角處,隱隱發疼,他坐起來,行止在淩晨的漆暗裏,穿進客廳才點亮了燈,臨著料理台,男人純黑的睡衣交映著燈色,裁紉著身形修長,挽起衣袖是緩慢細致,矜骨蒼白的泛著清冷之意。
近在眼前,也隔著難以逾越的千仞春寒。
就見他先拿過砧板,端起水池裏解凍的菜肉,這是他一日複一日的開端。
晨空漸漸透亮,樓頂的一戶最先見了光,逐漸到七點半,樓中間住戶的窗牆也染到了點碎金。
鬧鍾準時響。
“啪”的,發震的鬧鈴頓時被一拳頭砸停,再收了手縮回被窩裏,動了動,女孩披頭散發的爬出來,迷迷瞪瞪的換衣洗漱,直到準備動身的前一刻,她一身工作裝,望著腳前的門檻,再抬眼盯住了麵前的防盜門,深呼吸。
尚且還是在家裏,抬手握住門柄一擰,推開——
隔著檻,她買來蹭灰的地毯上果然多出了牛皮紙盒,方方正正地正置在地毯中間,左右前後距離均勻,沒有一絲的偏差。
白霽溪由腳心發涼,彎下身,心還在突突地跳著,氣血細細急急地有沸發的預兆,她揭去盒蓋,毫無意外,露出來微波飯盒。
觸手溫熱,飯菜的鮮香飄溢而出。
附在飯盒邊,還有一張卡片,雋字寫著“早安”字樣,她略有麻木地拿起放鼻端前,是冷沉香的清冽,寒入呼吸裏,腦海轟地一聲,觸電一樣她騰地起身,又胡亂地把卡片塞回去還原,整盒推到了旁邊,放在原本該擱放垃圾袋的地方。
驚惶的臉色已經透白。
看向門頂上她裝置的攝像頭,電線斷裂,切口同樣幹幹淨淨,那電線末梢沒露出一點瑕疵感。
即使搬到了新的住處,還是阻止不了那變態。
不知是因為氣還是因為太怕,白霽溪摁著一股顫栗,出不了聲,於是徑直搭乘地鐵朝工作單位去。
她剛從英國畢業回來,受邀到市內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回國來才才不足三個月,打從回國第一天起,住所的門口就每天會按時出現牛皮盒,每一天,會出現冷沉木的氣味,揮之不去,而她目前,沒查到這人任何線索,她不知道他是誰。
甚至覺得,他似乎是跟著她進了這間車廂。
上班的高峰人比較多,她捏緊扶杆,從餘光打量,勉強看清了幾人的臉,然後索性不再看,安靜地等待地鐵停靠。
大早,事務所內有了不少人聲。
另有女同事來的最遲,急匆匆一腳踩進了肉包香氣裏,怔怔,回頭,逮見了正吃相秀軟的白小姑娘,然而下一秒,隨著事務所高級合夥人之一,肖大律師進門,她目睹了起初還秀氣的這姑娘,忽然雙手把嘴一捂,一口生吞了大半包子,隻杏眼明澈,眨了眨。
寧願撐死自己,絕不浪費糧食。
肖律師是出名的脾氣爆,見有女同事還站著,他拎著公文包一頓,當下低吼:“都九點了還站在那幹什麼呢!還有,這什麼味,到底是誰又把早餐帶進來了?啊?!”話鋒一轉,重新針對回來:“是不是你?”
女同事被吼的神思一醒,下意識要反駁,就被白小姑娘給狠狠瞪住,到嘴邊的話就這麼一激靈,成了低低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