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時,原本該在府裏靜養的大皇子周子謙卻是早早的起了身。
在下人的服侍,暗紅色的蟒袍加身,鏤空金冠束發,厚底流紋宮靴,那高貴異常的顏色,倒是將那一絲蒼白掩映在了那華服與威嚴之下。
大皇子府門前已然停著一頂轎攆,穿著青衣的車把式恭恭敬敬地立在哪兒等著,一看到大皇子出來,便堪堪行了個禮,才把簾子撩起來。
看了看四周才剛顯出魚肚白的天,周子謙不禁幽幽一歎,已經有多久沒有這麼早出過門了?久得他自個兒都不記得了。
若非是……轉頭往府裏的某一處看了眼,眸子一閃,便跨步上了馬車。
而,若是極其明了府中構造的人看了,絕對會明白大皇子的這一眼落在了哪裏。
流雲閣裏,原本該是還在入眠中的人卻是已經站在了窗前,靜靜地看著某處。
也不知是徹夜未眠,還是別的。
然而,這一切,在天牢裏的兩人卻是都不知情。
周子默與周子潛,或許是皇帝的有意為之,又或許是巧合,兩個人竟是被關在了天牢的兩端。
此時,周子潛陰沉著眸子,不知在思慮些什麼,但時不時望向外麵的天卻是閃過一縷幽光。
另一端,周子默卻是閉著眼,神色安穩如水,竟真的如同休憩了一般。
獄卒長小心翼翼地巡視著,自從前幾日發生了劫獄的事情後,牢房裏的人都被換了一大半。
這不,自己也是因為前頭那個獄卒長遭了此事被哢嚓了,才上了這個位置。
剛剛被調上了這個位子,原本是該高興的事,獄卒長卻是怎麼也歡喜不起來,甚至是有些發愁了。
獄卒長想,莫說什麼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隻盼不要出什麼岔子就好了,還火呢,不給他澆冷水就燒香拜佛了。
天牢裏來了這兩位尊貴的爺,又不敢得罪,又不能違背皇帝的意思,真的是讓他有夠為難的。
搞不好下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了,隱隱中他覺得這兩位爺是肯定不會一直待在他的這個爛地方的。
“咦?這不是大皇子嗎?”
隨著周子謙暗紅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議政堂的門前,眾大臣們便開始紛紛地議論起來。
在他們的印象裏,大皇子周子謙一直是個翩翩公子,奈何身子卻是那樣不好,可是鮮少上朝的。
但看著周子謙上朝了,眾大臣卻皆是鬆了一口氣。
在他們的心裏,大皇子是一個謙謙君子,不似絕王陰冷,也不像璟王難測。
因而,他們的議論聲也並未曾刻意壓低,且在周子謙有過他們身邊時,還三三兩兩地向著他打了招呼。
有的也打了別的主意,特意跑來噓寒問暖,卻被周子謙不痛不癢的回了過去。
因此,有幾個也覺得周子謙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大皇子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對於那些紛紛揚揚的議論聲,周子謙嘴角或是置若罔聞,或是一笑而過。
“老大,身子剛好些,不在府裏歇著,可是有何事嗎?”
周宇泰坐在龍椅上看到周子謙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明了之色,卻是依舊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父皇,兒臣此次是有要事相求。”周子謙拱手笑了笑,眼裏卻是迸發出堅定的光芒,“兒臣懇請父皇將此次有關兒臣的案子交由兒臣自己處理。”
話語一落,朝堂裏的大臣們明顯一愣,繼而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大家都知道大皇子與三王爺交好,若真是這樣,這個案子會不會因此……
聽到下麵亂七八糟的議論聲,周宇泰也是眸子一凜,聲音都沉了下來,“老大,朕知你與老三交好,這事,卻是關係到你的性命,若是有什麼意外,你可承擔得起?”
威嚴的聲音在朝堂裏響起的那刻,便讓那些聒噪的大臣們瞬間閉上了嘴,有些驚疑不定的偷偷看著周宇泰。
若是他們沒猜錯,陛下的口風是打算同意讓大皇子去處理這件事了?
“回父皇,兒臣定會好生處理此事,關乎兒臣性命,兒臣不敢輕易為之。”
平時溫潤的聲音,卻在此時有了些狠絕的意味,讓有些大臣聽了心裏都不由一凜。
果然帝王家的,就算外表怎麼無害也隻是裝飾罷了。
“好!即便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調查罷!”周宇泰點了點頭,此事就算是定下了。
在朝堂裏的命令下達時侯,大皇子府門前再次停了一副轎攆。
“公主,雜家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請公主一敘。”
流雲閣裏,秦原恭恭敬敬的對著換意說道,看向她的眼神裏比前兩次的欣賞更是多了一絲尊敬。
“既是夢姨相邀,換意豈有不去之理?倒是勞煩秦公公帶路了。”
換意微微一笑,垂了垂眸子,吩咐了在一旁緊張不安的蘭韻幾句,便隨著秦原出了府。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一個有些滄桑的聲音自大殿裏響起。
“鄭太醫有何事要奏啊,對了,鄭太醫治好了大皇子的病,可有什麼想要賞的?”
周宇泰的聲音傳入鄭玖陵的耳裏,讓他不禁心裏一跳,他怎麼覺得陛下這句話說的那麼……陰陽怪氣呢?
“回,回陛下,老臣不敢邀功,老臣想告知陛下,此次大皇子的病能治好,還多虧了南國大公主。”
“哼!此事朕已知曉,你不必多說,皇後會代朕處理此事。”
周宇泰眸子一冷,“鄭太醫,若是以後還有這樣的事發生,朕絕對饒不了你。”
自己辦事不利便罷,還去別國公主處求藥,好在南國公主未曾將此事說出,否則,讓他北國顏麵何存?
說到換意,想起她在宴席上的表現,想起蘇卿說的那句話,周宇泰眸子裏的深色一閃而過。
“罷了,無事便退朝罷,蕭王爺的事,禮部得抓緊時間辦了。”
末了,周宇泰神色有些疲憊地說起此事,便散了朝。
走出殿外的禮部尚書想起自己事便不由搖了搖頭,眼裏滿是感慨。
蕭王爺一個皇子,到頭來卻是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劫獄便罷了,要救的還是害自己親兄弟的人,偏生還死在了自己親兄弟的手裏。
這樣的皇子,陛下不願將其事公之於眾,倒也隻能以病逝之禮處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