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風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躺了三天了。
光線輕輕透過紗窗,照在他的微微露出的鎖骨間,很溫暖。
潮風把頭望向窗外,才發現自己身邊還站著個人。那人高高個子,背對著病床,大概16.7歲吧,在陽光的覆蓋下渲染上一些些的雄偉。可那男孩是誰?
潮風的腦袋裏仿佛一團凝固的漿糊,每看見什麼說幾句話才用力的攪兩下,讓疲憊的身體強行運作。
“你……是?”潮風猶豫了一會,還是尷尬的開了口,畢竟人家守著自己但自己卻不記得他。
那男孩先是一驚,緩緩轉過身來時把潮風都嚇了一跳--濕潤發紅的雙眼和已經落下的淚珠。男孩臉上顯現出陽光的笑意,但不知何處卻透著淒涼,又緊緊握住潮風的手,堅定而決然的說:“你不記得了嗎?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蔚。”
PART0
你沒有說出口的堅持,在風脈山脊間暈散成模糊的光斑,緩緩上升在大氣中,最後重歸我心。
當大片的櫻花慘烈凋零,死在貧瘠的土地;當無數的飛鳥悠揚地飛過城市上空,不經意間捎走一些人的悲喜;當腦海的記憶不再讓你突然感到憂傷,沒有了孤單的淚水。
這時,你是否會想起,那流淚而失明的雙目,和傳承的感念?
刹那間我全都懂了。
下一瞬你回不來了。
PART1
潮風輕輕撣落肩上的碎雪,看它們化作一陣一陣的白色泡沫,無聲地沾染在蔚的墨綠色襯衫上。
不止一次吐槽他為什麼會有墨綠色的襯衫這種奇葩的款式,但現在看上去卻讓他像一個王,一個冷酷瀟灑,把酒杯盛滿佳釀,與月光對峙,在黑夜裏閃著鋒芒的王。
但潮風知道這終究是“看上去”,沒有一個王會大笑著把臉都漲紅,語速很快地講完一大段內容,然後順便解開了自己的上衣紐扣,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著,笑容很動人,惹得偷看他的女生神情慌張害羞。
“第幾次逃晚自習了?”
“……我們什麼時候去上過?”
潮風無奈的朝學校的方向說了一聲“抱歉。”然後被他拉著去了他家小區樓房的樓頂。
夜色在蔚的斷句間發酵,地麵的光暈一片模糊,潮風輕輕閉上了眼,認真地聽他說著一句又一句。
蔚是一個有著華麗的皮囊的人,活潑地像血液裏都是陽光。笑起來可以迷倒一群群的小女生,曾在學校周年慶上以一首完美的小提琴曲《梁祝》一戰成名。潮風印象很深刻,那時的蔚一席黑色燕尾服,挺拔地站在台上。淒美的琴聲相襯托,一股憂傷陰鬱的氣氛變感染了在場所有的人。表演結束後主持人甚至沉醉其中忘了報幕。潮風在那之前一直想不到蔚的內心居然也有如此落寞的一麵,隻是這落寞從何而來?潮風不知道,蔚也不說。
別看蔚一副青春劇男主角的設定,其實所有和他熟絡的人一般都不會和他呆在一起很久,因為太能說了。嘮嗑起來和小村莊裏的老婆子沒什麼兩樣。
但潮風隻是個很普通的高二學生,長相一般但總特別耐看,平時乖乖的樣子,又但有時候總會莫名的傷感,走著走著突然望見憂鬱的雲朵,幹淨的天空。於是會很難過,然後找蔚訴苦。很作的感覺,但蔚卻一直耐心地包容著。不過這混小子時不時突然中二病上身正義感爆棚,路見不平隨時一聲吼,吼完一般下場不太好看……
潮風已經不記得自己和蔚一起曆經過多少個春秋夏冬。第一次見麵還隻是在幼兒園的飯桌上,那時的蔚總喜歡搶小女孩的肉,充滿正義感(也可能是動畫片看多了)的潮風看到後便大吼一句“為了信仰!”衝上去和蔚扭打在一起,把飯粒往蔚的鼻孔裏塞。蔚也毫不示弱,連碗帶飯倒扣在潮風頭上……
後來在食堂阿姨的逼迫下,兩人相互道了歉,秉承著不打不相識的原則,他們就真的成為了好朋友。
潮風在中考前一個月天天幫蔚補習功課,蔚對於學習無窮無盡的絕望讓潮風很是頭疼。經常喝著3元一包的速溶咖啡,裝出大人的樣子,語重心長地對蔚扯一些自己都覺得膩歪的大道理。
蔚也一直在潮風心情不好時扮演一個小醜,時常故意捅幾個婁子,把自己的囧樣毫不保留地呈現給潮風。同時當潮風偶爾正義感湧現惹上事時,蔚都是把潮風護在身後,手持著空啤酒瓶往牆上用力一敲:“我tm看看誰敢過來!都滾開!別找我兄弟麻煩!”
當然,盡管一個人耍帥很爽,但對麵有時也不是吃軟飯的,這時潮風和蔚便默契地分攤了下來——一半的人打潮風,一半的人打蔚。
……
這些都是蔚告訴潮風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潮風隻是記得若有若無的碎片。但蔚每次說起些事的大笑都讓潮風感到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