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你已經是個成年人,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但你必須學會平靜的麵對這些傷痛和離別,失去Roy,並不是失去所有,你還有我,還有陸一鳴,你不能每次麵對這種事情就像天要塌下來一樣,這樣,隻會讓你師傅更加放心不下你。”
看到她不再說話,許明月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溫柔的道,月光打在她精致的臉上,讓簡寧想到了神話故事裏的嫦娥仙子。
“如果有一天,阿姨離開你了,你會平靜的接受這是事實嗎?”
“會,我會接受事實,但我會難過,可是簡寧,你現在已經不在難過的範疇,你是不是有點灰心?覺得你身邊的人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你,你卻始終沒留住什麼?”
她抿了抿嘴,沒再說話,許明月歎口氣,道:“阿寧,為什麼一旦牽涉到感情,你處理事情都會變得扭捏猶豫呢?Roy始終會離開你,所有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
“你別跟我講大道理,這些道理我都懂,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
是,道理誰不懂,可是有幾個人能夠真正貫徹這些道理呢?人心都是肉長的,不可能麵對愛人、親人的時候,能夠平靜的接受。
哭泣軟弱並不代表我不是成年人,明月,隻是我要比你們都要脆弱一些而已。
簡寧本想和師傅過完他人生的最後一個中秋,然而,在距離中秋節還有一個月時,他就已經快支持不住了。
他本來就長得瘦,自從患病開始,身體更是迅速的縮小,臉色蒼白,隻吊著那一口氣,每次她看到他這副模樣,眼淚就止也止不住的流。
到後來他幾乎都在昏迷中,偶爾有一次是清醒的,都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簡寧每天守在醫院,幫他換衣服,擦臉,喂飯。
她一定要讓自家師傅幹幹淨淨的來,又幹幹靜靜的離開,她知道這個臭屁老頭有多注重自己的形象,所以看到他因為藥物反應吐出來的汙穢物時,她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幫他擦拭。
如果他走的時候太嚇人,在地府都找不到為其傾心,與其相伴的人,繼續孤獨,那他有多麼的痛苦?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孤獨。
她照例在處理完暗刃的事情之後到醫院,她以為見到的依然會是昏迷不醒的Roy,誰知一到病房門口,她就看到她家師傅正靠在枕頭上,微笑的看著她。
“來了?”
“嗯,今天感覺怎麼樣?”
Roy沉吟了辦晌,隨後露出一抹的笑容:“你可以準備我的後事,我感覺隻能撐到今天晚上了。”
簡寧怔了怔,她拚命的深呼吸,心裏那股悲痛不知道在怎麼言說,像是有隻手在捏著心髒,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撫摸著垂頭流淚的簡寧,因為疼痛扯出來的笑容很勉強,配上隻剩顴骨的臉頰,看起來讓人更加心酸。
“丫頭,我知道你準備做什麼,能不能成功師傅是看不到了,但是,助你一臂之力還是能做到的。”
說罷,緩慢的起身,用幹枯瘦弱的雙手在被子裏摸索著什麼,因為身體劇烈的疼痛,他移動的非常勉強,簡寧伸手想搭把手,卻被Roy阻止了。
過了五分鍾,才從被子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他抬手遞給簡寧,一字一句的說道:“這裏麵,是林子俊這幾年做黑心買賣的賬本,他拜托我做事的時候,我怕他覺得我知道的太多,會反咬我一口,所以留了後招。”
說到這裏,他輕輕喘息,痛苦的蜷縮在一起,簡寧立馬想要叫醫生,卻被Roy製止了。
“林子俊對你來說一定意義特殊,畢竟是他領你進入這行,可是你不要太信賴他,這個人疑心很重,他用人都帶著三分猜忌,你現在把暗刃堂經營的這麼好,難免有人在他麵前竄梭挑事,到時候他要下手除掉你,你也有個保命的東西。”
說到這裏,眯著眼睛,因為患病時常混沌不清的雙眸此時亮得可怕:“你也可以利用這個東西,逼他退位,刃雖然沒有蛇這麼大的勢力,但我相信,你在經營一段時間,也是可以和蛇抗衡的,師傅隻能幫你到這裏了,你記住,對任何人都要保持三分猜忌,你才能在這一行活得更久。”
說罷,似是用盡了力氣一般躺在床上細細喘息,連呼吸都不敢重一點,生怕牽動身體裏的腫瘤細胞,那樣會更疼。
簡寧死死地捏著手中的筆記本,麵孔劇烈的扭曲,隔了幾秒,爆發出她有生以來最淒厲的哭聲。
Roy看到她捂著嘴依然掩不住哭聲,不禁也紅了眼眶,他原本是想看著這個徒兒出嫁,幸運的話還可以幫徒兒帶帶孩子,可現在,這些都不可能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