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宋政和五年即公元1115年,時令剛入三月,北方邊疆重鎮雄州城裏,杏花已經滿樹綻開。紅花初綻雪花繁,重疊高低滿園。走在雄州城大街上,不經意之間,就能看到一枝枝紅杏出牆而來。
杏花的美,不像桃花那麼紅豔,也不像梨花那麼純白,她是白中帶著一點粉,粉中透出一絲白。那是一種含蓄婉約的美,一往情深而又至死不悔。
雄州知州和詵的府邸裏也有一棵高大的杏樹,一簇簇花蕊密密麻麻地擠在樹枝上,競相綻放,繁花似錦,花姿嬌媚,胭脂萬點,風情無限,引得府衙裏的人都來駐足觀賞,嘖嘖稱歎。
和詵也時常走來賞花,和大家一起吟詩賦詞。他雖已年近半百,但步履矯健,身強體壯。他是以庇蔭步入仕途的,曾任河北副將,算是武將出身,對武器製造很有興趣,曾研製出一種弓箭,能破堅於三百步之外,人們稱之為“鳳凰弓”。
三月初四這傍晚,和詵又和僚屬們一道在杏花樹下賞花趣談。和詵雖不是進士,但也愛好詩詞歌賦,喜歡風雅之舉。他對眾人:
“自古描寫杏花的詩詞真不少,可我最欣賞的還是宋學士的那句: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hūn意鬧。你們看,一個鬧字,寫活了hūn意的盎然和杏花的頑皮。”
一個僚屬趕緊奉迎道:“大人所言極是。杏花詩詞雖多,佳作實在寥寥。今rì杏花大鬧,大人何不賦詩填詞一首呢?”
此時,恰好一陣清風吹過,花瓣飄落紛紛如雨。
和詵望著飄飄灑灑的花瓣,:“好,咱就以這杏花雨為題,每人一首,或詩或詞,長短不限,現場發揮,作不出來誰也不準離開。怎麼樣?”
知州大人的話就是命令,大家趕緊苦思冥想,尋章摘句,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這時,白溝河驛站的一個驛官,匆匆走進府衙大門,悄悄遞給和詵一個蠟丸。和詵接過來握在手中,對僚屬們:“大家散了吧,各人回去作,明交卷不遲。”
和詵接到的是一封蠟丸密信。所謂蠟丸密信,就是用蠟製成一個圓形外殼,把機密信件裝在裏麵,從外表看就是一個藥丸子。
雄州地處大宋邊防前沿,城北三十裏處,就是與遼國的界河白溝河。雖然宋遼兩國自澶淵之盟以來,已和平百年,但身為知州,和詵還是很注重了解和掌握對麵遼國的動靜。他在遼國那邊安插了一些耳目,一旦有情況,他們就通過白溝河驛站,傳送蠟丸。
但今接到的這個蠟丸與以往不同。今接到的是一個名叫李良嗣的遼國光祿卿官員寫來的。全文如下:
遼國光祿卿李良嗣謹對rì齋沐裁書拜上安撫大師足下:
良嗣本漢人,素居燕京霍yīn,自遠祖以來,悉登仕路,雖披裘食祿,不絕如縷,然未嚐少忘堯風,yù禠左衽而莫遂其誌。比者,國君嗣位以來,排斥忠良,引用群,女真侵陵,官兵奔北,盜賊四起,攻陷州縣,邊報rì聞,民罹塗炭,宗社傾危,指rì可待。邇又祚下詔,親征女真,軍民聞之無不惶駭,揣其軍情無有鬥誌,良嗣雖愚贛無知,度其事勢,遼國必亡。良嗣rì夜籌思,偷生無地。因省易係有雲,見機而作,不俟終rì;語不雲乎,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良嗣久服先王指教,感佩斯言,yù舉家貪生南歸聖域,得複漢家衣裳,以酬素誌,伏望察良忱誠,不妄憫恤轍魚,代奏朝廷,速俾向化,儻蒙睿旨允其愚懇,預叱會期,俯伏前去,不勝萬幸。
和詵把這信反複看了數遍,感到此事非同可,不可等閑視之。次rì一早,sè微明,和詵就親自攜帶蠟丸騎馬上路,趕赴東京汴梁,向皇上稟報。
年僅三十三歲的徽宗皇帝閱完信後,沉思片刻,提筆寫下一份手劄,讓中使立即把信和手劄轉送太師蔡京和太尉童貫,讓他們共議可否。這一年,蔡京六十八歲,擔任宰相;童貫六十一歲,主管軍事。這兩位老臣,分別執掌軍政大權,是徽宗的左膀右臂。
童貫是個宦官,但長得身材魁梧,高大威猛,麵sè黢黑,雙目炯亮,頜下還有一縷細細的胡須,從外表看,根本不像是一個淨身之人。
童貫一見李良嗣的信,不由大喜。原來早在四年前,他就認識此人,此人原名馬植,曾經擔任過遼國的光祿卿。那是個專管祭祀、朝會和皇帝生活用品的三品官員。馬植看到祚帝整rì遊獵酗酒,不理朝政,朝綱紊亂,感到遼國遲早要敗亡,於是憤而辭職,做起了販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