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飄渺雲散,紅rì初升。

環山溪,綿延百裏不盡,是以名為清流;拂岸綠柳,青枝飄灑翩躚,美名青柳。青石古橋旁乃是綿綿道,徑上人家幾許,頗具意境。

因而此地名為青柳鎮,亦名清流,皆因瀟瀟清流伴青柳。

正值初hūn時節,大地始蘇。輕笛半曲,隨著風兒的飄動,悠悠回蕩在地間。

徑上薄霧漫漫,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依稀能望見那身影高瘦,衣襟綴空,手執一串渾sè念珠,緩緩踏前,步履隨和,隻是麵容卻模糊不清,似乎是佛門中人。

忽的,遠處傳來一陣輕鈴般的少女笑聲,自遠而近:“快點兒啊,臭子!”話語間充滿了歡喜之意。接著又傳來一個半帶稚嫩的男孩聲音:“嘿,嘿。絲絲姐,你等等我啊!”那身影站定腳步,不再向前,循聲而去,凝目遠望。不一會兒,聽得一陣輕輕簇簇的腳步聲入耳,一名仈jiǔ歲大的女孩兒一蹦一跳地沿道跑了過來,隻見那女孩兒明眸皓齒,麵若紅桃,年紀雖稚卻姿sè不遜;身後幾丈處跟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兒,那男孩兒大聲喘氣,步履蹣跚,不知是不是體力不支。隻聽得他時時重重喘氣叫道:“絲絲姐,等等...等等我啊。”那女孩兒嘴角微揚,頗有得意神sè,隻微微一瞥,不作理會。

那僧人望著他二人奔遊嬉戲,心ìng觸動,悠然神往,目光漸漸變得柔和,麵上也浮現出幾點笑意,顯得十分慈祥和善。那女孩兒ìng情般若,貌美如花,rì後定是嬌滴滴的美人兒;那男孩兒相貌雖不及前者出眾,卻也是個翩翩美少年,生的一副雍容厚重模樣,更令那僧人喜愛。

待那女孩兒掠過僧人身側之時,那僧人忽然伸手將她臂腕拉住,輕輕一運力,那女孩兒便站在了僧人身旁,那女孩兒心生疑惑,愣愣望著那慈眉僧人。那僧人微微一笑,捋須道:“貧僧遠道而來,還向姑娘打聽一個地方。”那女孩兒微微一愣,笑道:“什麼地方啊?”

那僧人正待開口相詢,忽然覺得身後出現幾聲及其輕微的聲響。他神sè一稟,麵上慈善之意登時消散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威嚴肅然,全然一副斂容臨敵的模樣。他正yù回身之際,忽聽得身後傳來一個親和隨善的聲音:“姑娘當心了。”

原來是那女孩兒瞧見僧人那般肅容,竟是嚇得滯住了,怔怔後退了一步,險些絆倒在地上,幸虧那男孩兒及時趕到將她扶住。

他二人怔怔的瞧著場上,隻見瞬息之間,那僧人身後竟憑空出現了七個人影,一人為首,其餘六人依序而立,一股肅殺之意彌漫開來。

那為首之人身著儒裝、麵含淡笑,正打量著那兩個孩童,極目深邃不可見,其餘六人皆身披蓑衣,頭戴鬥笠,隻看得見神情銳利,目寒勝水;那僧人肅穆佇立,甚為威嚴,目光牢牢望著他們。

一股無名風呼呼不斷,環繞在那七人身側;而那僧人亦是衣襟朔風,手上那串佛珠散發著淡淡金光,如同一支佛光金輪。兩方人彼此對峙,當真有若淵渟嶽峙,氣勢龐然。

那兩個孩童緊緊依在一起,隻覺得心中不出的壓抑,令得他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過了片刻,那儒裝之人輕輕籲了一口氣,淡淡朝著場上一笑,隨即對那二名孩童道:“你們二人去別處玩罷。”那女孩兒怯意稍祛,望了僧人一眼道:“可是他還要問我路呢。”那僧人唯一遲疑,隨即轉目回以一笑,溫言道:“不必了,施主請便罷。”那女孩兒嘴一撇,朝著那僧人做了個鬼臉,便拉著男孩兒去得遠了。

待他二人身影漸行漸遠,終消失在視野中。那僧人緩緩收回目光,喟然道:“你們動手罷。”

那儒裝之人淡淡一笑,拱手道:“慧空大師此行尚有要事未了,在下眾人靜候些時候,又有何妨?”見慧空神sè間肅然之意不減分毫,他隨即哈哈大笑兩聲道:“真是難得會一次這悠然美景,前麵便是青柳鎮,還恕在下先行告辭,去鎮上酒館飲幾杯了。”罷,七人飄然掠過慧空身旁,話音落定,已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慧空一人猶然佇立,麵龐上肅然之意漸漸消匿,微微增添了幾分不知名的期待、歡喜神sè。

一陣曉風拂過,他的身影微微一拙,隨風而去,轉眼已落在數十丈外。

***

青石橋旁,青柳枝下,儼然是一抔高高的青蔥土堆。興許是時rì已久,土堆上芳草爛漫,偶有一對彩蝶盤旋花間,翩躚共舞;土堆之前,豎立著一方sè澤黯淡的石碑,碑上隱隱約約刻著一些字跡,隻是卻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一個身影緩緩從青石橋上踏過,目光坐落在那抔土堆上,神情黯然,眉間心頭均含悲愴之意。慧空走到那方石碑之前,駐足凝立,目生惆然,瑩然一片。

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綿綿細絲如同曉露肌膚般,觸體極柔。

又一陣風吹過,拂去了細細雨絲,帶走了一聲歎息。

良久之後,隻見慧空手肘微抬,伸指緩緩前探,整個手臂不斷顫抖,仿佛是傾盡生平餘力一般;又過了一陣,他才終於觸摸到了那石碑。

冰涼徹底。

他微斂神情,深深吸了一口氣,凝視著石碑上草草的字跡,低聲開口道:“清流伴青柳,莫歎逢悲秋。花落應有意,散盡...”到後麵已是氣若遊絲般,隻見他口唇微動,卻已聽不清他在些什麼了。

他昂首望向蒼穹,隻見雨勢雖,卻綿綿不僅矣。

蒼穹雲霧茫茫,仿佛抹上了一層淡淡的塵灰。

這場雨不知何時才嫣嫣歇止,卻無人注意。直至雲歸rì開,鎮上人們才大夢初醒,紛紛歎道:“這雨怎麼停了?”

暖陽高照,斜暉脈脈,月sè正淒然。

慧空仍舊凝立而視,身子似乎一分一毫都不曾動過,麵龐上似乎又多了幾道褶皺,眉須微灰,看起來仿佛蒼老了十歲一般。淚漣早已風幹,然淚痕瑩然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