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風摧樹,凜冽沁人身骨;酷雪咽泉,飄零砭爾肌膚。
時值隆冬,百花凋謝,萬物蕭條,在其他季節十分熱鬧的望仙村亦是如此,商鋪寧願停了生意,也不肯冒著風雪堅持這微薄的營生,因此十店九閉。
嚴寒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叮叮當當敲擊金屬的聲音,原來在這一排蕭條的店鋪之中,尚有一戶繼續著生意。這店當然不是酒樓,卻學酒樓在屋簷旁掛上大紅燈籠,不過它這大紅燈籠卻隻有一個,上麵的字也有且隻有一個——陸。
簡陋的屋內,兩個衣衫普通的中年人凍得瑟瑟發抖。他們穿得不少,屋裏的大火爐此時也正散發著高溫,但他們依舊屈服在寒冬的風雪之下。兩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屋子zhōng yāng——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jīng赤著上身,左手緊緊攥著一根火鉗,其上夾著一枚燒的通紅的鐵胚,右手持著一把不的鐵錘。鐵錘被強迫著升高三尺又落下,叮叮當當的金屬敲擊聲不絕於耳。
這敲擊聲連貫而幹脆,明這年輕少年的氣力悠長而雄渾。連續的敲擊聲持續了幾炷香的時間,少年雙眼忽地一亮,右臂一甩將鐵錘當空舉起,左手飛快地將不知敲擊了多少次的鐵胚沁入一旁冰冷的水盆中。蒸蒸熱氣伴著極刺耳的噪音自盆內洶湧而出,幾乎要把少年燒傷,但少年似是渾然不覺,臉sè尤為平靜。
過了片刻,熱氣再也不見,少年用火鉗將盆內之物取了出來,以一塊幹布拭幹,對著那兩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打磨、裝柄尚需時間,明rì我會將刀送到兩位大叔手上!”
兩人盯著少年手中銀光閃閃的菜刀,眼中光芒四shè,連連讚道:“好刀,好刀,此等手藝,簡直跟陸鐵匠一般無二!”
聽了此言,坐在牆角的一個中年人突然站立起來,嗬嗬笑道:“兩位見笑了,歡兒是紫薇宗弟子,修仙長生才是正事,即便他打鐵手藝超我十倍又有何值得誇讚?我這做父親的反倒要罵他不孝了。”
兩人稍稍一愣,隨即笑道:“的也是。常歡啊,你是咱望仙村的驕傲,好好修煉,早rì成仙,到時記得來點化你劉大叔與王大叔!”
少年拭了一把汗,爽快地一口應承下來,觀他神情,似乎修仙是一件愉快而簡單的事情。可是,誰都沒能看出,他的一張平凡樸實的臉上,其實寫滿了不自然。
送走了同村的兩位廚師,陸鐵匠突然快步上前,粗大的手掌中握著一塊幹布,仔細地將他頭上、身上的汗珠擦幹,道:“快些穿上衣衫,免得著涼。”短短的十個字,卻飽含著父親對兒子的關心與愛護。在人前表現出一副嚴父的模樣,到了寂寥無人的時候又恢複了慈父的本sè,下的父親,大抵都是如此吧!
幾年不見,父親又生了許多白發,也更顯蒼老了。望著中年人斑白的兩鬢,少年心中疚愧不已,雙手暗暗緊握成拳。
外麵寒風呼嘯,雪花飄搖,緊閉的鐵匠鋪門忽被“吱”的一聲推開,寒風和雪花頓時一起灌了進來。與此同時,兩位身著錦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看到一老一少圍爐而站頓時大喜。
“你即刻為我二人打造一柄長劍,劍身長三尺七,寬二指半;劍鞘我會另配,你隻管把劍打來!”話的是其中身材瘦高的一位,年齡約有二十四五,身背長劍,英武不凡,目光炯炯地盯著這少年。
少年臉sè微紅,拽了拽剛穿上的夾襖,十分無奈地看向一旁的陸鐵匠:“父親,要辛苦你了!”
未等陸鐵匠開口,卻見剩下的那位矮個青年突然閃身出來道:“不是他,是你!聽清楚了麼,是你!由你來打造!”他年齡跟那瘦高青年差不多,臉上長了些許麻子,聲音咄咄逼人,短短十幾個字竟指著少年出三個“你”來。
陸鐵匠眉頭一皺,但還是努力賠笑道:“兩位少俠,實不相瞞,犬子並非鐵匠,雖能打造一些鐮刀、鋤頭之類,但手藝奇差無比。而且,因為一些緣由,他萬萬不能鑄劍。”
那矮個青年冷哼道:“你算什麼東西,這裏話豈容你插嘴!”
瘦高青年道:“我倆乃是慕名而來,你隻管把劍鑄來,縱是煉出了破銅爛鐵,也不會少你銀兩!”
一聽得“慕名而來”四字,少年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從頭到腳頓時冰冷逼人,兩隻眼睛閃動著狼一般的光芒:“你們是紫薇宗弟子?”
饒是陸鐵匠反應遲鈍,此時也感知到屋裏氣氛變得壓抑且緊張,急忙向兩人道:“兩位莫要再為難犬子,鑄劍又有何難,我陸乘空陸鐵匠的名號……”
“聒噪!”那矮個青年眉頭一皺,忽地飛起一腳,陸乘空哪能躲開,當即被踹到牆角,噴出一口鮮血。
“陸常歡,你這被‘玄門’逐出來的可憐鬼,休要再回紫薇宗!若是再被逐出‘黃門’,整個嶽陽縣的臉麵就當真要被你丟光了!做人要知榮辱……”他一手指著那目光冰冷的少年,搖唇鼓舌,言辭犀利,大有“我乃道,生殺在我”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