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晚上大月亮,賊娃子出門偷水缸;瞎子看見翻院牆,聾子聽見搬倒響;啞巴起床吼一聲,跛子開門攆他一趟,一攆攆到大亮......”

夏的晚上,空晴朗,繁星閃爍,月光明亮。我躺在門前竹林下圓圓的簸箕裏,仰望圓圓的夜空,看著圓圓的月亮,大聲地唱著這首流傳極廣又很久遠的詼諧兒歌。蚊子在我身邊興奮地飛翔,還愉快的唱著歌兒,不時的來偷襲我,給我帶來了四麵楚歌的味道。

母親提著矮竹椅子過來坐在我的左邊,搖著她自編的篾扇為我驅趕蚊子,還給我帶來了母親的涼爽。一扇一扇又一扇。一扇比一扇安靜,一扇比一扇清涼。蚊子帶著不甘飛走了,夏的炎熱也被母親的篾扇嚇跑了。

二媽**上身,兩個幹癟的大垂吊在胸前。她躺在我右邊的柏木框架,竹塊編織的涼椅裏,和我一樣仰望爭奇鬥豔的星空。搖著圓圓的蒲扇,聽我唱完這首詼諧的兒歌後,她重重的扇了兩扇,歎口氣,之後,就做出要點什麼的樣子吸進一口氣。

放在我身邊的收音機裏,這時正播放著鄧老爺爺在去年冬裏十一屆三中全會上的講話錄音:“、、、、、、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再去幫助另一部分人奔向康、、、、、、”

二媽就把手裏的蒲扇在自己的光腿上拍響,然後氣憤地:“以前我們家可沒有現在這麼窮,是很富有的。深宅大院,閣樓聳立!”

我看著圓圓的月亮問:“是什麼讓我們家變窮了的呢,二媽?”

二媽又一次在光腿上拍響蒲扇,又深又長的歎道:都是你大祖父害的呀,是他把我們家弄得這麼窮的。”

我腦瓜裏麵不知道家庭的興衰怎麼會跟別人有關係,隻知道人窮怪屋基,背時怪祖墳,這句千古老話。在我思想裏,應該是我們家的屋基有問題,或是祖上的墳沒有葬好才對,所以我又急忙:“這跟大祖父有什麼關係?我們家跟大祖父家可是兩家人,是分了家的呀,大祖父的墳隻能影響他們那家人才對呀!”

然而,我想錯了。

“怎麼會沒有關係,你一個六歲的娃娃知道什麼?”二媽厲聲對我。要嚇我似的。“當年我們家變窮的時候,你大祖父可還沒有死!”二媽把這個死字得特別重,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把我嚇得不敢做聲,但我沒有哭。她停了下又:年的事,你們這輩人應該知道。不僅要知道,還要牢牢的記住。還要告訴你們的下一輩,要世世代代都曉得都記住!”

我沒做聲。不曉得是什麼樣的事,為什麼還要牢牢的記住,還要告訴後輩人。隻是默默的聽著,聽二媽講那發生在多年前的往事。二媽揮動蒲扇,用力地驅趕蚊子,像要把壓在幾輩人心中的怨氣通通撒在蚊子身上。而後,他就翕動兩片薄薄的嘴唇,慢慢地講述多年前發生在我們家的事。

一條巨龍從遠處蓬頂寨的半山腰裏蜿蜒而出,大張嘴巴側臥在藍白雲下。一條河柔柔地順著龍身,圍著龍頭涓涓而淌。河在大張嘴巴的巨龍口前紮下一朵花後,緩緩向西流去。巨龍的嘴巴裏,是一塊平地,名字叫做但家壩。在巨龍的咽喉處,是人家。但家壩有座但家大院,就坐落在這咽喉的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