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鷹鶴隨行(1 / 2)

()殘陽西斜,如血的霞光透過幽暗的雲層,隱晦地灑落在新月峽穀中,滿穀的人馬屍體堆堆疊疊,所流的血跡早已凝固,成暗黑隻昏鴉圍著屍堆緩飛低掠,不時發出幾聲哀鳴,在空空的山穀中回蕩,似要為這景象更增一分死寂。

一支斷旗執拗地斜插在泥地上,陣風吹過,發出嗚咽般的獵獵聲,卻如同跪擁在一旁的旗手一般,隻願矗立,不肯躺下。

原本清澈的青羅溪水渾如泥漿,冰涼倔強地流淌,隻是,要洗盡這滿穀血腥,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斜陽西下,山穀差不多要完全幽黑下來,便在此時,溪旁的那堆屍身中,有一條腿突然微微的屈了一下,這埋葬數千人命的新月峽穀,竟然還有一個幸存者!

聞安半俯在冰冷的泥地上,費力的掙開眼睛,看見本方殘破的旗幟在眼前飄揚,心中暗歎一聲,完了!這場完美的伏擊還是演化成一場極其慘烈的阻擊戰。

支起胳膊,將壓在身上的二具屍身推開,隻覺得胸中一陣鬱鬱,煩悶得想吐,肚中卻空空如也,怎麼也吐不出東西來。

離溪邊不遠,聞安躺著的這片泥地有些坡度,左側那具屍身剛被推開,又滾了回來,壓在腿上,禁不住低低的慘叫一聲,心中無盡悲涼,在這百裏無人的荒野戰場,自己的左腿居然斷了。

且不管其他,聞安心中想道。伸手入懷,取出一個舊布包裹,打開,裏麵是塊糖餅。這還是出發的時候東街坊賣燒餅的老孫頭給的。

用力掰下一塊,心翼翼地放入嘴中,太冷,且昏迷了那麼久,一不心粘掉塊唇皮,那就更慘了。

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慢慢擴散,帶著麥牙的香氣,傳來絲許芬芳。吃糖,是最快補充能量的一種方式了。

離黑沒有多少時間了,得盡快恢複行動之力。

取出火絨和火石,念了聲“阿彌陀佛”,強撐著身體,勉力行動,在周遭屍體上撕了點幹燥的破布,點燃,開始烘暖已然僵硬的身體。

聞安其實並不信佛,但華夏數千年來的傳統,一直是以死者為大,人家死了,你還要去剝他衣服,也隻好像那古廟裏的老納,念聲阿彌陀佛,在心裏道聲“罪過、罪過”了。

寒風凜冽,盡力扭動身體,背對著風,將火苗護在胸口,感覺著一邊冰,一邊燙,想來冰火二重,也不過如此吧。

華夏神州南北縱橫過萬裏,當真是幅源遼闊、無邊無際。南國還是綠草茵茵、野花爛漫,北國卻已是霜凍千裏、落葉飄零。

還好沒下雪,聞安如此想道。

火苗雖然微弱,帶來的暖意卻濃,漸漸地,手腳開始軟化開來,側目四顧,尋找需要的東西裝備一下,做好出發前的準備。

霞光漸隱暗濃濃的雲層擋住,偶而探出幾道,也是淡淡的慘白。

手裏抓著把長柄的斬馬刀做支撐,聞安一步一拐的往山下行去。所幸還找到了一些酒,雖然軍中禁酒,但總會有那麼幾個不守規矩的家夥,在隱秘的地方藏上幾袋,需要的時候痛飲幾口。現在到成了聞安活血通絡的良藥。

左腿已用皮和布條組合緊緊縛住,走動時,雖然隱隱作痛,但勉強已能承受,應該隻是骨裂,聞安自然而然,腦子時就反應出這些東西。

年僅十四歲,聞安卻已經六尺多的身高,比起現時大多數成年人,也不輸分毫,因為打讀書,識字,在無數各種書籍中吸取了各樣知識,相對來,也比普通成年人要懂事得多。

感謝祖先!發明了活字印刷。

光愈暗,遠處山林間傳來陣陣獸吼,夾雜著狼嗷,不時還有動物慘叫。

心頭微涼,聞安忍著痛,加快了腳步,斬馬刀柱在地上,發出有節奏的達達悶聲。

大馬群山的野獸不是很多,即使多,聞安也不一定怕,但是狼群,可不是現在的聞安能獨自對付得了的。

野獸離不開水源,自己離開青羅溪越遠,就越安全。

其實他有些想岔了青羅溪畔殺聲震,連極凶猛的野獸都不敢靠近過來,普通一些的,當然是躲得越遠越好。

想著來時的路,離城一百多裏,這種都不一定走得回去,更何況現在這種狀態,必須得找一個安全的休憩地。

大馬群山渺無人煙,即使有,相信此時也無法找到。努力回憶中,想起來時路上遙遙看到一個廢棄的土地廟,約莫相距二三十裏。就去哪裏過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