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718回)(1 / 3)

第二章契此毅然遁空門

騰騰自在無所為,閑閑究竟出家兒;

若睹目前真大道,不見纖毫也大奇。

第十七回

超脫凡塵投佛地剃度黑發起風波

太陽從雲層裏鑽出,氣開始轉晴,皚皚的白雪漸漸溶化。村道上淤積著許多雪水,冷風仍然拚命地刮著,人們筒著雙手,在背風的牆邊曬太陽,有躲在家裏烤火、玩牌什麼的。村外道上不見人影。隻有長汀村中間那個活動場地旁邊傳來幾個老人談論的笑聲。

長汀村民住宅中間有塊場地,是村裏人聚集的地方,場周圍有幾家攤店,除一家賣豆腐外,還有酒店、南貨店和裁縫等店麵。場院緊倚山邊,冬背風,可曬太陽;夏蔭涼,便於避暑;是村民們坐談的好去處。村民喜歡在此走動。因此,稍有風吹草動,或流言蜚語,這裏先傳開。村裏發生大諸事,先在這裏傳播。上了年紀的人,那些閑著無事、打發光人喜歡坐在場邊聽些消息,找點談笑內容。孩們也喜歡在場上玩耍。村裏公眾事業,大多在這裏商定,村民紅白喜事也在此尤其旱取龍祈雨,龍亭便搭在場中心。所以,這裏成了村民們相互交流和傳遞消息的中心。那,張重含著煙筒,筒著雙手與幾個老人蹲在場角侃著。

張重怎麼知道兒子的心思呢?正當他與老人們談著山海經,咧著嘴,露著黃中帶黑的門牙笑得開心時,他的兒子長汀子肩背布袋,避開村中最熱鬧的場地,繞過洪郎潭,順著河堤,朝封山寺走去。他頭戴一頂箬帽,上身穿件竇氏紡織的灰粗布衣衫,腳著草鞋,走在冰雪才融化的爛泥道上,約摸走一華裏路程,突然想起自己與姆媽剛在封山寺燒香回來,寺裏方丈與他阿爸和姆媽都相當熟悉,如果前去投奔,勢必被發現追回。於是,他轉個彎,直奔殿宇雄偉、僧尼成群的資福寺,即嶽林寺。他知道嶽林寺是奉化最大寺院之一,前去投奔,家裏人知道也無際於事。寺裏僧房多,人口雜,萬不得已時,不管躲藏在那個僧房,怎麼也找不到他。況且他又在寺裏幹過,劈柴、耕田、插秧等粗活。別方丈閑曠禪師認識他,他還與一些彌陀混得滾瓜爛熟,不知多少次在一起吃過素齋。他曾向方丈提起出家之事,方丈也曾暗示過他,若遁入佛門,願意收他為徒。他覺得到嶽林寺出家是最好的去處,誰也別想找到他,找到他等於大海撈針。想到此,長汀子從西轉東,朝前走去,兩腳生風,飛身過獨木橋。走過獨木橋,他與阿爸與姆媽抬豬出售的情境記憶猶新,他朝著橋下那塊大石頭瞧了一眼,心裏一陣驚悸。當年,過獨木橋,自己險些跌死,一家人為他吃了這麼多的苦,弄得阿爸的身骨都垮了。他的心裏仿佛有些隱隱作痛。而今,過獨木橋,凶吉如何呢?他在獨木橋上來回走了兩次。他咬下牙,從橋上走過,直奔嶽林寺寺院。

嶽林寺建於南朝梁大同二年,即公元稱“資福寺”。至唐代,宰相李紳給寺院題寫匾額,名為“崇福寺”,唐宣宗大中二年,即公元寺址遷到縣江之東,才更名“嶽林寺”。寺院建築高大,佛殿恢宏,佛像巍峨,香火鼎盛,僧人眾多,在江南頗享盛名。那,方丈閑曠禪師正好與僧徒一起清掃積雪。見長汀子風風火火從大門衝入,當即放下掃把,雙手合十,對著長汀子笑道:“阿彌陀佛,如此寒冷氣,施主來此何事?”

長汀子當即朝方丈跪伏道:“師父,我願割斷六根,投入佛門,修行念佛,弘法布道,萬望師父收我為徒。”閑曠禪師扶起長汀子道:

“投靠佛寺,非我不收,隻因你六根未斷,緣情未絕,收下你多有不便,倘若你家父母前來尋找,叫我如何回話?回去吧,趕緊回去。佛門淨土,超脫凡塵,修行十分清苦,施主,你承受不了呀。”

“師父,不瞞你,我出家之意早有。修行之苦,我不怕。終然受盡千般苦,但求修煉出真果。收下我吧,師父,你難道忘了嗎?我曾向你表過此意,你不也願意收我為弟子嗎?”

方丈心裏很清楚長汀子的身世,知道他家住在離寺院五裏來路的長汀村,是張重從水裏把他抱走養大。張重夫妻倆含辛茹苦,將他拉扯易嗎?一個年輕,正支撐門麵的時候,突然遁入佛門,老兩口即使篤信神佛,但唯一的兒子出走,利刀剌心哪!他捋著長長的胡子,抖動著善眉,笑道:“長汀子,你出家修行,自然是好,我看你能修煉真果。但你雙親年大體弱,你把兩位老人交托給何人?”

“我出家,他們當然不允許。但我家妹聰明能幹,可供養父母。師父,我如出弦之箭,難以回收,萬望師父收留我吧。”

方丈見長汀子出家如此決意,便答道:“也罷,我收你為徒,即刻落發剃度,身歸佛門,修行成佛,賜名‘契此後,示意彌陀端來一盆熱水,他親自給長汀子洗頭,吩咐他坐在一張長條凳上。然後,雙手合十,念了三聲“阿彌陀佛”,手拿剃刀,在長汀子頭頂晃動,邊剃邊問長汀子痛不痛?長汀子回道:

“痛下出家心,今生不回頭。師父,大膽剃吧。”

長汀子頭頂綴綴黑發順著方丈手裏的剃刀飄落下來,一直掛著笑臉的長汀子一聲長歎,飄落下兩點冷淚,他連忙抬手擦去。這個動作,被方丈看個明白。笑問道:

“契此,人間沒有後悔藥。契此呀,從今往後,你要禪坐在佛龕麵前了此生,你不覺得可惜?”

“師父,放心吧,契此此生脫離凡塵,皈依佛門就是!”

正當方丈給長汀子剃頭發時,張芸芸急匆匆找到張重,大聲哭喊:“阿爸,哥哥不在家,姆媽與他從封山寺燒香回來,叫他先回家。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你看見他嗎?”張重見女兒這麼焦急,知道兒子出事,連忙從身邊一位老漢嘴裏拔回煙筒,跟著張芸芸往家裏跑,父女倆邊跑邊著:

“鬼頭,剛才還在家,跑哪裏去了呢?”

張芸芸哭喪著臉道:“我在豆腐攤裏坐了一會,回家就不見他了。”

張重心裏比什麼都急,但他裝作挺鎮定的樣子,看起來安慰女兒,而更主要的在安定他自己恐慌的心,道:

“別急,又不是孩,能跑哪裏去呢的布袋沒拿走吧?”心裏一急,滑倒路上,幸虧張芸芸跑在後邊將他扶起,但他的身子跌得混身爛泥,全然不顧,仍急著往家跑。

“你與姆媽,要我把他的布袋藏起來,我已藏在家裏呢。”

“這就好,這就好呀,隻要布袋在,明根還在,根在,他就跑不走了,飛也飛不到那裏去。”

父女倆跑進家門,竇氏正招待來家作客的弟弟,兩人著長汀子的事。張重以為兒子有著落,心裏寬了許多,便問妻子道:汀子呢,知道他去哪裏嗎?

“把他養大了,連聲招呼都不打,走就走。”竇氏沒好氣地。

“別急,他知書識理,能丟下你們一走了之?我芸芸,你沒聽他要走吧?他有沒有跟你什麼?”舅舅發問。

“他我騙他,向我要布袋。他還,不把布袋還給他,與我斷絕兄妹之情。我以為他著玩的起來了,我出門,他一人坐在房間裏念佛。”

舅舅抬起頭,轉向張芸芸道:“這就你的不對了,應當把布袋還給他,一個袋子嘛,藏它做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