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已經是快要過年的季節。
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年的冬,格外的冷,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他們一定都守在熱烘烘的爐子旁,和家人溫馨地聚在一起吃晚飯吧。想到這裏,徐凡不禁加快了腳步,想在那個冰冷到了極點的家找到一絲餘熱,哪怕隻有一點火光也足以慰藉他受傷的心。
夜幕降臨了,寒風好似一個醉漢,在這座城市的每一條街道遊蕩著,時而放開喉嚨狂怒地咆哮,時而疲憊地喘著粗氣。街邊兩側光禿禿的樹枝在狂風怒吼中顫栗,“嘩嘩”直響,狂風卷著樹枝、樹葉揮動,就像魔鬼的爪子在亂舞著。此時的彎月,也怕冷似得躲進了雲層,讓這條沒有安裝路燈的巷子變得一片漆黑。徐凡顫抖著身子,捂著雙手緩緩地沿著路邊向前走著,狂風肆無忌憚,涼颼颼的,直灌入他的衣襟,讓他感覺到連心也開始變得寒冷了。
“爸爸,媽媽還會回來麼?”一道模糊的聲音在腦海中想起,徐凡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個年紀。
“會回來的,爸爸向你發誓!”那曾經充滿慈愛的聲音,現在又在哪裏?
“兒子,過來,叫媽媽。”徐凡的記憶如鏡頭般閃過。
不是我媽媽。”
風中,徐凡的右手閃電般捂住了自己的右臉頰,冰涼的手心貼在臉上頓時讓他變得清醒了一點。他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著右手的冰涼潤透著臉頰,良久,良久,他伸出了原本捂在胸口的左手,輕輕地將自己捂住臉頰的右手慢慢的拿了下來,然後慢慢地抱成一個拳頭,然後緊緊地貼在心口。
時光帶走的不止是年齡,還有一個人的心情。
徐凡默默地注視著巷子盡頭的那一間平房,那裏有著朦朦朧朧的燈光,還有隱隱約約傳出來的笑聲。
她一定生著爐子,徐凡想著。此時的爐子旁,定然坐著她,還有爸爸,還有那個跟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媽媽離開自己多少年了?徐凡慢慢的仰起頭來,看著西方的空,他不知道,媽媽此時是否也會低下頭來看看他,看看這個每都在念著盼著她的兒子。
“站在門外幹什麼?還不進去吃飯?”一道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徐凡身子哆嗦了一下,原來不知道何時,他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徐凡點點頭,沒有敢多看一眼麵前的人,他低著頭默默的走進屋子,將背上的東西輕輕地放在椅子上,然後看了一眼那生著爐子的房間,那裏麵,有著溫暖的火光。
什麼時候爸爸還是慈祥的?媽媽還在的那會兒嗎?還是媽媽走了沒多久的那會兒?
廚房裏的饅頭已經冰涼變硬,一碗吃剩下的菜湯孤獨的擺放在灶台上,徐凡咽了一口唾沫,抓起饅頭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他已經感覺不到菜湯的冰涼和饅頭的堅硬,他習慣了。
他抓著饅頭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他突然想起那個有媽媽的年代,他喝著熱乎乎的菜湯,吃著熱乎乎的饅頭,還有媽媽親手給他夾在碗裏的肉片,那時候是多麼的幸福啊。
可這一切,隨著媽媽的離世,隨著她的到來,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徐凡直到現在也不明白,他也是爸爸的親生兒子,為什麼卻跟她的兒子有著兩個完全不同的待遇?如此寒冷的季節,她的兒子可以依偎在爸爸和她的身邊,守著火爐邊的溫暖,而自己隻能站在寒冷的大街,向那些陌生的沒有絲毫感情的路人兜售著一包包香煙。
“把今賣的錢給我。”徐凡嘴裏的饅頭還沒有咽下去,他急忙轉過身來,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已經被麵前的人一把奪去。
那是一隻女人的手。
“怎麼才賣這麼點?除去成本連三十塊錢都不到,你幹什麼吃的你,你吃的飯都白吃了你?”徐凡想象中的尖叫聲果然在耳邊響起,他低著頭,喃喃地了一句:“今街上冷,人很少...."
冷就是借口了?冷你怎麼不凍死在外麵啊?”身後,如同潑婦般的聲音刺痛了徐凡的耳朵,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髒又開始疼了。他沒有話,隻是把手中的饅頭輕輕地放在灶台上,然後兩隻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窩,低著頭,默默地聽著身前瘋狂的女聲。
“怎麼著?還不願吃了,正好給我省糧食,不吃就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找你娘吃去吧。”徐凡隻感覺到自己的頭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一把,然後自己便沒有站穩,在慣作用下往後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