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枯黃的梧桐葉伴著秋風簌簌落下,魏府的一處偏僻柴房裏,蘇婉清蓬頭垢麵的蜷縮在角落,蒼白幹裂的唇瓣不停地上下觸碰著,可就是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吱呀……柴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蕭瑟的冷風頃刻間吹進門內,讓本就陰冷潮濕的柴房變得更加冷意涔涔。
蘇婉清木然的偏頭,原本呆愣的目光在看清門外女子的那一霎那變得憤恨激動起來,平穩的呼吸在一瞬間變得急促,連帶著胸口也隨之不斷的上下起伏著。
“妹妹思過的如何了,想來整日關在這柴房裏也是覺得孤單冷清吧,否則怎的一見姐姐來竟激動成這般,莫不是有話想對姐姐說嗎?對了,姐姐倒是忘了,妹妹身患啞疾多年,如何能與我說話呢,也怪我這幾天隻一心服侍洛庭,竟是把這事兒給忘了。”
刺耳的聲音夾帶著滿滿的嘲諷,話裏話外句句都在刺她的心窩子。蘇婉清冷眼看著,隻覺得心裏的不甘憤恨越發的濃烈起來。
這就是她的姐姐啊,因為繼母的緣故,她自小就對這驕傲受寵的姐姐敬重有加,在姐姐被禮部尚書退婚的時候,她甚至不顧小產後虛弱的身子強撐著去往娘家進行安慰,為了讓姐姐能再次開朗起來,她親自將姐姐帶回府中居住,可她卻萬萬沒想到,自己那樣真心對待的姐姐,竟是一匹包藏禍心的白眼狼。
閉眼想起三天前那個讓她如墜地獄的清晨,那天她一時興起前往姐姐房中打算共進早膳,卻沒料到竟在門外聽到了本應外出公幹的丈夫的聲音,兩人似乎並未發覺屋外有人,隻自顧自地說著話,語氣是說不出的繾綣道不盡的柔腸。
一時間,蘇婉清隻覺得天旋地轉,心中隱隱的有了些許猜測卻始終不敢相信,她緩緩的將手放在門上,剛準備推開卻又聽到了另一個讓她更加震驚的消息,蘇婉音懷孕了!
嗬,多可笑啊!那次的退婚讓姐姐在京中的名聲一落千丈,也因此雖已二十三歲,可卻依舊是個尚未出嫁的閨閣女子,料想這樣一個女子如何可能懷有身孕呢?
除非……方才的猜測再次冒出頭來,可這次蘇婉清卻再沒有借口自欺欺人了,胸口仿若燃燒著熊熊怒火,心裏更是感到陣陣刺骨的疼痛。
毋庸置疑,這孩子一定是洛庭的,他們早已暗度款曲,所以洛庭才會在公幹回來後第一時間來姐姐房中,也所以姐姐才會將懷孕之事告訴洛庭。可笑的是,他們早已私下來往多時如今更是連孩子都有了,可自己這個當家主母竟是絲毫也不曾知曉,若不是今日自己意外撞破,他們還想隱瞞到何時?
越想越怒,蘇婉清不自覺的雙手握拳,尖細的指甲狠狠地刺入肉裏,留下深深的紅印。這一刻她恨得幾乎失去理智,猛地推開那扇隱藏著肮髒和不堪的大門,房內的一切頓時落入她的視線。床上旖旎交織著的人影刺激了她的心神,氣急之下她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朝著他們的方向扔去,疾馳的茶杯被魏洛庭一手擋下,重重的撞在一旁的牆壁之上。
“蘇婉清,你是瘋了不成!來人啊,將這善妒的悍婦關進柴房思過!”魏洛庭氣怒的朝著蘇婉清大吼,他的臉色坦蕩至極,除了滿腔的震怒外,再找不出一絲一毫被撞破私情後的尷尬與羞憤。
看著昔日溫柔的丈夫此刻憤怒的雙眼,看著他懷中幾乎不著寸縷的蘇婉音,蘇婉清倏地感到一種無言的悲涼與諷刺,她瘋狂的扯開嘴角,表情中透著刻骨的恨意,幽深的黑眸仿若毒蛇一般,吐著森冷的信子,散發出刺骨的陰寒。
思過,她究竟做錯了何事竟要讓她去柴房思過?嫁入魏府五年,她每天都辛苦的操持著府中的一切事宜,努力學習當家主母應盡的一切要務。洛庭要用錢打點朝中關係,她便打碎牙往肚裏咽,拚命節省府內開支;婆婆嚴詞苛責惱她無後,她便忍下心頭苦澀張羅納妾瑣事;洛庭妹妹成親,她甚至拿出自己的嫁妝來為小姑裝點門麵。
這些年來,她一心一意完成著為人媳婦的本分,可到最後呢,她又得到了什麼?僅僅隻是一句善妒,以及被關進柴房思過的懲罰嗎?
想著,蘇婉清不由睜開雙眼,冰冷的視線從蘇婉音的麵容順勢而下,停在她目前還突顯不出來的腹部上,很難想像那裏此刻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就如同她的翔兒一樣,想到那個尚未來到這個世上就夭折的孩兒,蘇婉清冰冷的眸子漸漸染上幾縷哀愁。
那是她嫁進魏府第二年時懷上的孩子,因為大夫說是個男孩,所以她讓丫鬟跑遍了京城中的所有布莊買來上好的布匹,親自做了好些男孩穿的貼身衣物,隻等著孩子出生時能將那些衣物穿在他的身上,翔兒,正是她為那個孩子取得乳名。
她是那麼歡喜的盼望著孩子的到來,可最後卻隻因幾個妾侍的爭寵妒忌,她就永遠的失去了那個孩子,而她也因為那次小產傷到了身子,今後再不能有孕。想到此,蘇婉清的眼底浮出隱隱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