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病急亂投醫(1 / 2)

趙局長自己也不知是怎麼走出市府大樓的。()出樓也不上車,步履沉重、踢踢踏踏直往院外馬路邊晃。司機好生奇怪,又不敢問,又不敢催,隻好默默開車一路伴行。趙局長瞅著好不心煩,便命司機先回去。司機哪敢,仍是不緊不慢、不遠不近跟著。趙局長氣得不行,一扭身怒喝:“再不走,我明日斷了你的炊煙!”

司機是個老煙槍,一向嗜煙如命。平日難得做個夢,也不是這裏著火就是那裏燒荒,十有八九與冒煙有關。嘴裏整天吧唧吧唧煙熏火燎,全耐趙局長免費供應。趙局長上次無端被蛇咬滅煙癮後,司機一度萬憾自此“大漠孤煙直”,不過轉眼便喜色爛然。因為他發現,自己香煙不僅斷頓無虞,而且檔次提升了不少。

那還不如殺了我!司機一聽局座放出這等狠話,那還敢跟,方向盤一打,奧迪立馬遁入滾滾車流。仍是一路煙不離嘴,可噴出的煙霧較之以往卻無端多了一份沉甸:何事令俺們敬愛的局座大人如此春風得意無歡顏?

“狗日的、娘希匹!”趙局長顯然辜負了司機的一番惦念,他一改平時溫文爾雅,衝自己座駕消失方向鄂、越合璧連啐了兩口濃痰。此粗劣惡舉惹得三、五路人競相側目。趙局長愛自己,愛家人,尤愛越城。他不能原諒自己的失態,更不能原諒自己為腳下這座整潔的城市抹黑。愧然一笑後,他毫不猶豫抬起價值萬元的老布坊涼鞋搓向地上的痰汙。一下、兩下、三下......極仔細,極認真,極嚴肅。鞋尖磨掉一層,執著搓出兩片新天地:地上亮了,心裏也亮了!

人生有多少機會可以錯過,又有多少挑戰可以重來?!滄海橫流、大浪淘沙,自古英雄莫不迎難而上方成就蓋世偉業。老子蛇咬不死,禮砸不死,酒淹不死,難道還會被玉皇山這隻黴變萬年的饅頭噎死嗎?真是笑話!

憑直覺,他斷定鐵麵判官如此鍾情於“一個饅頭是如何發起來的”,背後必有隱情。但他無意知道,也不想知道。有時候,不該有的好奇每長一份,不測便近身一寸——他無意犯險。他隻知道,鐵麵判官既然咬住青山不鬆口,他就不能令他失望。更何況,誰又能斷定,鐵麵判官不是煞費苦心在借機考驗他呢?

智慧是思索的源泉,思索是行動的指南。趙局長篤定決心,無怨無悔繼續大海撈針!且無論這“針”本就子無虛有,還是藏在馬裏亞拉海溝。()他堅信,隻要真誠付出,必有豐碩彙報。屆時撈得到,功莫大焉;撈不到,苦莫大焉。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他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鐵麵判官的眼睛更是雪亮的,不然他為何昏燈禿筆、無戴老花鏡仍能夜披不息!

知道路怎麼走,腳下便不再遲疑。趙局長一路昂首闊步走馬觀花,不覺轉過兩個街區。天上驕陽似火,地上熱浪蒸騰。滿大街形色匆匆、看似目的明確的人們,無一不像熱鍋上的螞蟻。唯他東遊西逛、不知何往,看上去卻氣定神閑!什麼是官樣,這便是官樣——泰山崩頂不變色,至難觸頭心不慌!難怪他三十出頭便當上局長,真是讓人不服都不行!

反正不管別人服不服,至少有一個人還是挺服的。那便是趙局長的第一粉絲麻暉湃。麻暉湃得報自己偶像舉動反常,忙和煙槍司機尋跡而來。待見到局座了無自殺跡象,反倒是酷日漫步,好一個閑適了得。不由豎起大拇指。

眼瞅著趙局長悠悠踱進都市晚報社,煙槍司機問要不要繼續跟進去。麻暉湃一瞪眼問:“你想搞青蛙養殖嗎?”司機一頭霧水,心想種煙葉還差不多,便木木道:“不想!”“那你還想進蝌蚪繁殖廠!——回去!”

趙局長自是不知麻暉湃對他的這番拳拳關愛。他晃到都市晚報社,完全出於無覺。不過無覺中似也有一種必然。李照照和杜若甫上次毀了他的王八宴不說,其信誓旦旦答應的放生報道也一直不見下文,更別說見諸報端。他早就想當麵問問二人,卻又老是記起沒空,沒空記起。這不,心裏一直耿耿於懷,腳便不由自主往報社方向抬了。

李照照午飯後駕車剛欲出去采訪,抬眼見趙局長背手悠哉遊哉晃進報社。她想躲,可已然來不及了。她對趙流煦這般官場新銳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厭惡。這絕不是因為她所深愛的杜若甫能力出眾且與趙流煦年紀相仿卻連一個小小報社副主編也升得如此艱難;乃是因為,她對一個人隱藏天性,整日呈現一副與年齡極不相稱的老練持重滿懷與生俱來的天然反感。如果杜若甫在她眼裏稍微有一個經濟版主任的樣子,毋庸諱言,她絕不會愛上他。

“青蓮居士這是想上哪兒啊?”趙局長笑吟吟堵住李照照的去路。好狗不擋道!李照照話到嘴邊麵目全非:“喲,原來是趙局長!您看這太陽豔的,剛出門眼就花了!”說罷順手架上太陽鏡,依舊笑靨如花,“輕車簡行,不可告人——為那篇臉上貼金報道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