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上海。
這是一處莊園,占地極廣,依山傍水,圖紙應該是照搬京城一些使館區或是地方上老省委大院的建築。雖不顯卻更加恢弘大氣。大門前一雙鐵獅,古樸厚重。莊園的主建築是一棟四層樓的別墅,以這棟別墅為中心,群樓環繞,成眾星捧月之勢。而這棟別墅後邊,隔著一片湖有一個清幽院,一片黃土地,一座平房,一圍木柵欄,一棵老槐樹,一片菜圃,一排葡萄架,一張藤椅,幾條土狗。
湖著一座水榭,那裏坐著兩個男人,一老一少。老者五官端正,輪廓線條剛硬,兩道濃眉更增威嚴,氣勢逼人,不顯一絲老態,唯有從斑白的鬢角方能看出歲月的痕跡。年輕人身材因瘦削而顯得單薄,鋒芒內斂,溫潤如玉,那種姿態是用歲月和閱曆堆砌出來的。
一張石桌,兩個石凳,二人相對而坐。
年輕人拈起紫砂壺,將茶水注滿杯子。極品大紅袍,茶香四溢。倒茶隻需七分滿,留得三分是人情,而他恰恰做了十分。老者平靜地看著他,臉上神情複雜,三分欣賞,六分嘲諷,還有一絲憐憫。
老者端起茶杯,看著茶葉沉沉浮浮,似是憶起了往昔,輕闔雙目,開口打破了涼亭的寂靜,“別人都你是我養的一條狗,隻有我知道,我是拴住了一頭狼。”
年輕人神態自若,端坐如鍾,拈起杯子,抿了一口,沒有接話的yù望。
老者吹了吹浮著的茶葉,終究沒動,一雙虎目開闔間四道狗和狼的區別嗎?”
“狗忠誠,而狼,是會翻白眼兒的。”年輕人放下茶杯,抬頭,平靜地與老者對視。
老者開懷大笑,將茶水一飲而盡。這茶,終究是有了些味道。起身,順著一條由鵝卵石鋪就的道向後院行去。那個院子裏有幾條土狗,一張藤椅,椅子上躺著一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
年輕人站了起來,緩步跟在老者身後,不慍不火。
老者沒有回頭,雙手後負,眸子不曾旁視一瞬,就像他這一生的姿態,不曾後悔,不曾回頭。他這一生一直在不斷攀爬,所以當年的人平庸的平庸,落魄的落魄,唯有他當了二十年牛馬,終究搏出了幾十載榮華。而這榮華還將繼續下去,他想到了已經三歲的孫女,心頭欣慰,硬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隻有這時候他才像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
“當年你第一次接近若若的時候,我便派人翻了你的底,幼失雙親,身家清白,有機心,有手腕,空手套白狼三個月翻了兩千萬。但僅僅這些還不夠,不過你和若若的婚事是我點的頭,知道為什麼嗎?”
年輕人躬身,低頭,恭謹答道:“婿不知。”
年輕人知道,眼前的老人的是實話。當年的若若紅顏傾城,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老人,是若若的父親。所以若若的追求者可以排到黃浦江去。而他,不過是個人物。用外麵的話,他不過是一條瘋狗罷了。
“其實你少了一句話”,老者的語氣平靜得像一灘死水,“狼不隻會翻白眼兒,狼還有野心。我老趙家養的狗多了點,要讓這攤死水活起來,必須有一頭狼來攪和攪和,再咬上兩口。看到你,就像看到了當年的我。我打下的江山怎能被這一群狗崽子給毀了?”
年輕人沒有接話,似是默認了趙姓老人的法。然後,他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女子,想到了剛滿三歲的女兒,想到了那貌似很遙遠的一跪。他知道,這個老人忽略了一點。當時的趙家,十年前的趙家,需要的不是一頭充滿野心的狼,而是一條能搖著尾巴對主人作揖的狗。在十年前若若的那群能排到黃浦江去的追求者中,饑狼太多,而願意乖乖聽話的瘋狗卻隻有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