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鹹豐二年(1 / 2)

rì落黃昏,寂靜的保和殿中昏暗下來,高高的禦座之上空無一人,偶爾有一兩人咳嗽一聲,可也壓低著聲音。

禦級之下一左一右兩位監考官端坐兩側,兩位太監站在兩人身後端茶倒水,坐落下手,一位身穿嶄新貢士朝服,要不是臉sè過於蒼白也算得上英挺的年輕人肩膀抖動,鼻梁上滿是汗珠,大殿內,兩百多位穿著相同的讀書人在奮筆疾書。

“咚咚咚中軸線上的鼓樓傳來陣陣敲擊聲,聽到這句催命符,大殿中的刷刷聲又濃重了幾分,年輕人的臉sè愈發的白了,走到近處還能看見他吸滿墨汁的筆尖在顫抖。

“桂大人,時間到了”坐在右手身穿二品官服,頭戴珊瑚頂戴,一眼花翎,胸前繡有錦雞,六十上下,麵容清鑠的老大人對著左手輕聲道,他就是此科殿試的閱卷官禮部侍郎祁俊藻

坐在他左手邊的那位,身穿全套雲秀一品官袍,胸繡白鶴,頭頂紅寶石頂戴,一眼花翎的老者聽到這話,睜開眯著的雙眼,他就是同為閱卷官的桂良,字燕山,滿洲正紅旗人,文華殿大學士,吏部尚書。

此乃殿試,皇帝就是主考,兩人雖然同為閱卷官,可依例,以滿人為主,所以祁俊藻才發聲提醒。

桂良看了一眼祁俊藻,鹹豐帝登基初始,隱隱有重用漢臣的意圖,此次殿試結束,這位閱卷官就可能升上一步,任戶部尚書,端華殿大學士,讓他當閱卷官,不過是皇上為升官找的由頭罷了。

想到這些桂良心裏委實不舒服,自己的女兒嫁給去年晉升為和碩恭親王的奕訢,這些又傳出不少風言風語,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從袖口取出一個造型別致的鼻煙壺,擰開蓋子,在拇指上咳出一點粉末,祁俊藻悄悄咳嗽一聲:“燕山,此處吃不得”,

桂良猶豫了一下,憤憤的將拇指背上的粉末抖落,一個太監趕緊趴下,用袖子在鋪滿“金磚”的地麵上擦拭起來。

時辰還早,在等一會吧”。

“掄才大典,豈容兒戲,晨鍾開始,暮鼓而收,此乃法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敷文奮武欽明孝慈神聖純皇帝定下的規矩.....”祁俊藻喋喋不休出一串,桂良臉上出現一抹瘟他肚子裏沒墨水,哪有這些漢大臣記得這麼清楚,想了半他才想起旁邊這位老大人的是誰,不就是高宗乾隆爺嗎。

“這些漢大臣,就是喜歡耍耍嘴皮子”心中悱惻一句,桂良朝旁邊侍立的禮部筆帖式揮揮手。

“叮叮”筆帖式走到旁邊,敲擊立在大殿一腳的一排玉罄,敲擊完畢,筆帖式返回殿中音渾厚,顯然是練家子,兩行黃門從外魚貫而入,殿內的貢士們一陣慌亂。

可這是殿試,由不得亂來,沒做完的麵露悔完的又看了一遍,麵容蒼白的年輕人就像是使出吃力氣,落下最後一筆,這一筆落下,整個人向前倒去。

要是撲倒在案桌上打翻了硯台汙濁了試卷,雖殿試不會落榜,隻排名次,可最後一名必定是他,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年輕人搖搖晃晃止住身形,前傾的身體止住了,可又朝後倒去,這一次,年輕人再也穩不住“撲通”一聲跌倒在“金磚”鋪砌的地麵上。

坐在紫檀螺帽官椅上的兩位老大人站起身,桂良嚇了一跳,朝旁邊的黃門踢了一腳“作死啊,還不叫太醫”。

嘴上著,心裏卻擔心起來,如今四海不靖,東北有沙俄挑釁,蒙古也有佃民亂,廣西又有洪楊之亂,今上登基一年,開了恩科,殿試之中要是死了人他可吃不了兜著走。

祁俊藻緊走兩步,來到倒地的貢生麵前,貢生口吐白沫,已經人事不省,書桌上,一篇策論寫的十分工整,光是那筆館閣體就讓他心中叫了一聲好。

可是現在......祁俊藻心底歎了口氣,今夜閱卷到皇帝麵前圈點,這位貢生現在這個模樣,就算沒事也不能覲見,宮禁森嚴,就是當朝一品也不能帶病氣入宮,不能覲見,就意味著錯過三甲,並且也不能參加朝考,十年寒窗,可惜了。

祁俊藻確實可惜,朝考乃是為二甲三甲進士準備的考試,考取者可進入翰林院學習三年,三年後再考,考取著授予翰林院六品修撰或者七品編修,沒考過的散館,不過也有了一個翰林的頭銜,自明而始,非翰林不得入內閣,沒了這個頭銜,這個年輕人的仕途就不會有順暢,坐到個五品知府也就到頭了。

為了不影響收卷,四五個太監把昏倒的年輕貢生抬到殿外屋簷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醫挎著藥箱匆匆趕到,伸手在年輕人鼻子下摸了摸,搖頭歎息一聲,跟出殿外的桂良一看太醫這個表情,腳下一軟,要不是身邊的一位太監眼急手快的扶住,他差點倒在地上,恩科殿試死人,世人迷信,這要傳出去,他桂良這輩子就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