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寒細細的想了想,覺得她的話十分有理,不覺詫異的看了看她。“王爺,以前在閨閣之中,也時長隨家父閱些典籍,寡聞陋見,還請王爺不要見笑。”青蕪溫潤的笑著,話語間還是溢滿著謹慎,心中有些略略的懊惱,怎麼會忍不住說出來了呢?
“以後但說無妨。”他也輕輕的笑了笑,重新執起細細的筆杆,開始批閱。心中突覺,若有她左右相伴一生,也定不會孤寂。
“慕王爺,這次圍宮,我們定會做得天衣無縫,隻是還請你遵守諾言。否則......”那邊的黑衣人冰冷的開口,沒有絲毫溫度。慕輕寒麵無表情地微微頷首,手卻不自覺地攥緊,“那便不擾王爺了,在下告辭。”
黑夜,萬籟俱寂,隱隱回蕩著幽沉的鍾聲,從遠處的深山中一路踏風飄來。慕輕寒隱忍的深吸一口氣,閉上眸子。
父皇病危,卻將三弟召進宮中,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大臣們都以為皇位非他長信王莫屬,不想卻突然變卦。雖沒有確定傳位詔書是否傳給了三弟,但現下的情景,也還是先下手為妙。
在這緊急的關頭,手下的勢力卻七七八八地分散開來,無法快速聚集,憂心之際,一名自稱九鳳堂護法的男子突然登門拜訪。他陰沉著臉聽完了那人的來意。對方可以出兵助他,不過再他登位之後的一月之內,要將宮中的一塊九幽贈與九鳳堂。
“想必長信王也知其利弊,九鳳堂拿到了九幽,也不會對你幽淬宮廷有任何的傷害,王爺若思量清楚,隻需傳一封信於我,堂主自會出手相助。”
“......本王......應了。”
逼宮事成,他如願的登上了皇位。
望著金碧輝煌的大殿,偌大卻空寂,垂頭,地上瑟瑟發抖跪著的臣子,幽紫的龍袍上,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地覆在了他的身上,千斤的重。
讓他立刻想起父皇臨終前憤然猙獰的無法閉上的雙眸,以及那蔓延的血色從三弟身上蜿蜒而下,隨即被磅礴的大雨衝刷開來,卻永久的染紅了心中淨土。
權鬥更勝修羅場,舉手投足之間的溫雅後,掩飾住的野心,虛與委蛇,一字一句小心謹慎,兩袖輕拂之間,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雖是不見硝煙的戰爭,卻像是吐著鮮紅信子的毒蛇,猙獰的雙目,緩緩的逼近。
那森冷的鱗甲,似是雪亮的長劍,不輕不緩地分割著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愈加鮮血淋漓,欲死不得欲生不能。宮闈之爭,一旦踏入,隻能是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最終埋沒在血光劍影之中。
黎明將來時,他站在金磚玉砌之上,久久的凝眸,任憑光明之前的陰冷將他吞沒。
也罷,自己選擇的道路,有什麼要後悔的呢?
登位以來的這些天中,慕輕寒一直在思考如何擺脫九鳳堂,畢竟九幽乃宮廷之物也不便贈與外人。至於誠信二字,他輕蔑地笑了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誰會去守諾、遵循誠信?
隻是,這一番周旋讓他自此陷入了森冷深淵,永不見天日。
眨眼間的拖延,已讓九鳳堂敏銳的察覺出,那個一身黑衣的堂主親自進入了幽淬宮,如入無人之境,水藍色的長發散散地塞在巨大的風帽中,露出幾縷發絲在外,整個臉都埋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與神色,隻覺陰冷逼人。
“長信王,你的承諾,可還記得?”那人聲音甚是好聽,隻是更如同千年玄冰,寒氣殺人於無形。
“本王公務纏身,一時無暇顧及,待騰出時間,自會將九幽送去。”慕輕寒麵露幾分殺氣,仍是彎了彎唇,勉強客氣道。
“是麼?....長信王,你的兄弟可是都處理幹淨了,逆反的大臣屍骨也隻怕化成泥塵,還有什麼不可脫身的事麼?”湛隅低低的笑了笑,森涼如水。
“......”慕輕寒沉默了一陣子,慢慢攥緊了拳,他身為帝王,竟然會畏懼於這小小江湖堂主麼?可是轉眼想到逼宮那夜,數千精銳,黑色雕紋的鎧甲,華美張揚,利刃砍過,竟不留一絲痕跡,那攻擊的人卻鮮血自脖子噴出,淒慘地染紅了夜空。一個堂主,竟有如此本事,令人無端生出敬畏之感。
“長信王,嗯,在下失禮,應稱幽淬王了。還請見諒”湛隅突然話鋒一轉,隻是瞬間又淩厲起來:“幽淬王,在下並無逼迫之意,隻是還請你信守承諾,否則……怕是你麵子上也過不去……”湛隅幽幽的低聲道,隨即做了一個輯,瞬間消失了。
慕輕寒靜靜地看著湛隅消失於森然夜色中的身影,猶豫爬上了眉間。隻是,湛隅沒有再給他絲毫的時間。
一具具屍體橫陳地上,他奮力抹了抹臉上黏稠的鮮血,睜著已經模糊的雙眼,已經嘶喊得發不出聲音的嗓子裏好似塞了玄鐵,沉重得要墜落下去。他頹然倒在地上,勉強用刀支撐著地麵,鎧甲隨著身體的活動麻木地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音,刺激著他緊繃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