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這樣的日子裏居然還有人幫忙?很多人不是聽不明白這個詞,而是大夥根本不能相信還有這等事。
但是很快,幾個人就飛奔而來。他們繞過人群,直直的插到了人群和圍子中間。其中一人背上背著一個災民。眾人仔細一看,卻是周義正。而跑在最前麵的那個人舉著一麵赤紅色的旗幟。剛剛站定,那人就把赤紅色的旗子高舉在手中用力揮動著,災民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這片旗幟上。就見那人揮了幾下,就用力把旗杆往地上一插,旗杆的一下子***沙土裏麵有半尺多深。
這樣如同唱戲一樣的登場立刻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不僅僅是災民,牆頭上的劉文濤和劉家圍子的家丁也目不轉睛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這群人。他們統一穿著深藍色短衣,腿上打著白色的綁腿,腳上是黑色布鞋。
劉文濤的瞳孔忍不住收縮了一下,雖然看得不太清楚,在這幾個人背上,背得是正規步槍。這點劉文濤絕對能夠確定。仿佛是要證明這點,為首的那個人取下了步槍,轉身對圍牆上的人瞄準。家丁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站在赤色旗幟之下的那個藍色衣服的人距離這裏很遠,圍子裏麵最好的槍也打不了那麼遠,那個用槍瞄著圍子到底是要做什麼?
“呯”的一聲,槍口噴吐出了青色的煙霧。望樓上的鐵鍾隨即發出了“噹”的一聲脆響。
牆頭上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他們不約而同地扭過頭,隻見用來發警報的鐵鍾正在不定搖晃著,而站在鍾邊的那個家丁大張著嘴,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很明顯,方才並不是他在敲鍾。而是那個射手準確的集中了鐵鍾。子彈擊中了鐵鍾發出的聲音把鍾旁邊的家丁給嚇成了這樣。
所有人忍不住想到,這樣的射程,這樣的準頭,如果方才那個藍衣服的人瞄準的不是鐵鍾而是自己……,牆頭上所人隻覺得背後滲出了冷汗。幾乎是同時,包括劉文濤在內的每個人都蹲***去,躲在圍牆後頭再也不敢露頭,
魯正平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他方才瞄準的其實是站的最高的那個家丁。但是子彈打偏了,卻沒想到反而造成了更好的效果。那個鐵鍾在魯正平的眼中其實隻是一個很不起眼的玩意,如果不是被自己偶然擊中,魯正平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鐵鍾的存在。如果讓他一開始就瞄準鐵鍾的話,他絕對打不中的。
步槍是蒲觀水到鳳台縣的時候運來的軍火,這杆安徽新軍領到的新式漢陽造,比起保險團原有的那些火銃,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強出去可不是一點半點。雖然實彈射擊過多次,但是自己真正對著敵人開了一槍,魯正平心中忍不住還是要讚歎這槍。同時對自己的射擊水平保以極大的不滿。
扭回頭,魯正平看到的卻是不解和震驚的視線,災民們帶著種種不出的情緒緊盯著魯正平。
按照章瑜的指示,魯正平高喊道:“鄉親們,今就到這裏吧。我們先回家,人民黨已經燒好了飯,等著大家一起吃呢。”
災民們完全沒有聽明白這話的意思,特別是沒聽明白“燒好了飯”這個熟悉而陌生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義正已經被保險團戰士放到地上,這一路的顛簸讓這個飽經饑餓折磨得漢子幾乎暈了過去。可他硬撐著沒有暈倒。此時他晃悠悠的走上前,用盡了最大的力氣喊道:“鄉親們,有人來救咱們了。終於有人來救咱們了。”
周興瑞完全弄不明白從方才開始的變化,他的腦子裏麵一片混亂,隻是知道魯正平的這身衣服和那張臉他好像見過。周義正上前這麼一,周興瑞也是晃晃悠悠的走上前,“老三,你什麼?”
“太爺爺,人民黨的人來救我們了。好幾百人,帶著糧食,帶了醫生。他們來救我們了。”周義正隻覺得自己氣越來越短,聲音也越來越,但是他強忍住眩暈的感覺,努力著,“有糧食,有醫生。有人來救咱們……”道這裏,周義正的意識一片空白,他暈倒了。
周興瑞想拽住倒在地上的周義正,但是他卻實在沒有那個力氣,被周義正的身體一帶,周興瑞跪在了地上。他抬起頭,那麵赤色的旗幟下是真的插在那裏的,那幾個一身藍色衣服的人正拿著槍站在他麵前。低下頭,周義正也是實實在在的在他麵前。
嘴唇哆嗦著,周興瑞問道:“你們真的是來救我們的?”這話問出之後,周興瑞突然一陣後悔,如果麵前的那幾個人不是來救大夥的,如果周義正隻是餓暈了胡話。自己無絕對法接受這個事實。
然而方才放槍的那個青年大聲道:“鄉親們,我們人民黨來救大家了。咱們回去,我們帶了糧食,大夥一起吃飯去。”
聽到這話,周興瑞低下了頭。“嗯嗯……,嗚嗚……”周興瑞的肩頭抽搐著,“嗯嗯……,嗚嗚……”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過去是,現在也是十裏八鄉的一號人物。他一直被人尊敬。幾個月來,他的眼淚早就已經哭幹,但是此時周興瑞深深地埋下頭,雙手無意識的抓著地上的沙土,身體抽搐著,像一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哭泣起來。淚水再次浸濕了不知已經幹涸了多久的眼眶。
在這個絕望的年頭裏,在無數次希望然後失望的日子經過之後。終於等到了,終於等到了,在這個被洪水摧殘的如同沙漠一樣的故鄉,終於有人來救這些沒死的百姓了。
稀粥和饅頭定量供應,青菜裏麵鹽倒是足夠。這不是刻薄,這是常識。放開讓災民吃,結果注定是撐壞。保險團的人反複強調明還有吃的,但是災民們卻完全下意識的圍著行軍大鍋不肯走。反正飯也分完了,鍋裏麵空無一物,炊事班的同誌幹脆就要把鍋抬走。災民圍著炊事班,一定要分到哪怕一口刷鍋水。
炊事班的戰士難得的露出了一絲苦笑,但還是把行軍鍋抬走了。實際上,自從見到災民以後,保險團的戰士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在集結地,李照政委就重新提及了何足道政委出發前的兩個問題。對於災民到底是什麼樣子,大家真的沒有什麼概念。豐台縣遭了災,大家卻沒有遭殃。雖然不能日子過得好,卻也能日子過得去。等同誌們親眼看到災民的模樣,他們戰栗了。活骷髏一樣的災民們,讓戰士們看的背後發涼。而且這樣的一群災民,居然要去打圍子。這更是不可想象的。那就是送死。保險團的戰士們雖然不畏懼圍子,那也是建立在保險團自身實力基礎上的。而這群災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