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來到汲昊對麵坐了下來,心裏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端起酒杯那一刻,他終是忍不住問:“你這是答應我跟汲鳳……”
“哎,一碼歸一碼。我現在的身份既不是天帝,也不是汲鳳的哥哥,而是單純地以故人的身份請你喝一杯而已。”
汲昊沒等他說完,直接碰了碰他的杯子,幹脆地說:“喝!”
眼看著汲昊的酒杯已經見底,他隻好也跟著幹了。
放下酒杯,他仍不死心,“那我跟汲鳳的事,你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汲昊放下酒杯,笑得像隻狐狸,“佛說一期一會。你跟汲鳳今生有緣沒緣,不是我說了算,得看你們自己。至於我嘛,既不會阻止你去見她,可也不會為你提供機會。”
他總算聽明白了,“你這是不反對也不讚成?”
“沒錯。”
“好。”
他放下酒杯。
汲昊不解,“好什麼好?”
他鬆了口氣,“隻要你不反對就好。”
“是嗎?”
汲昊笑得不懷好意。
想了想,他突然再次在汲昊麵前跪了下來,認真地說:“謝謝你沒有從中阻攔,你今天的話,我就當是咱們之間的一個約定了。一期一會,我會重新用真情去打動汲鳳。但是在那之前,可不可以請你讓我先看她一眼。”
眼看著汲昊似笑非笑地斜睨過來,他慌忙補充,“我可以不讓她發現,偷偷看一眼就成。”
“好。”
沒想到汲昊這次倒沒為難他,答應得很幹脆,徑直起身往殿外走去。
他愣了愣,這才想起匆匆追上去。
汲昊帶著他直接去了內院。若大的院子裏假山環繞,遍植著仙花異草,老遠他就聽到孩童的嬉鬧聲傳來。
跟在汲昊身後轉過一道假山徹成的屏障後,他望著不遠處那個正在偎在簷下看帝子嬉戲的女子突然便定住了。
那個頭頂斜插著一支鎏金銀簪,身著一襲乳白色的流彩暗花雲錦,手上拿著牡丹薄紗菱扇正笑著看帝子玩耍的女子,正是汲鳳。
她一如前世的雍容豔麗,卻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落寞,少了前世的活潑跟靈動。站在帝後身邊的汲鳳即便笑著,也像是揣著沉沉心事,讓他看了心底一沉,喉嚨發澀。
他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汲鳳,重生歸來之後並不開心。
心思全在汲鳳身上的他,完全沒留意那個原本在天上飛得好好的紙膺突然脫線一頭裁了下來,正落在他的腳下。
帝子驚叫著飛奔過來,卻在看到汲昊後開心得大叫:“父親!”
汲昊從他手裏接過紙膺,就勢將他的身子扳了回去,小聲說:“好了好了,說好看一眼就行了,走吧走吧。”
他木然地站著,知道不能回頭,卻更不甘心就這麼離開。
“快看看父親撿到了什麼?”
“我的紙膺。”
屬於父子的打鬧中突然傳來一個溫和卻疑惑的女聲:“那是誰呀,怎麼跑到後院來了?”
他立刻便感覺到有數道目光停留在他背上,回過神來的他剛要抬腳,卻聽到汲昊在頓了頓後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一個傻子跑來找人,走錯地方了。”
“找什麼人呀居然找到帝君的後院來了……”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天庭,恍恍惚惚地回到島上。
那一夜,他隻要一閉上眼,浮上心頭的都是汲鳳在那一團熱鬧中格格不入的落寞。無心睡眠的他索性披衣而起。
他在庭中枯坐了一夜,陪著他的一如數百年來的海風跟天際一彎殘月。
轉眼到了荀淵與子墨的孩子滿月的時候,那天他起了個大早去了含章殿。
汲昊看到他時,打了一半的嗬欠就這麼吞了回去。
愣了半天,汲昊才想起問他,“有事?”
他說:“始神今天舉辦滿月酒,我應邀來請神女一同前往。”
汲昊怔了怔,“這個我知道,我們也有收到帖子,汲鳳就不勞你接送了,一會我們一家子會一起過去。”
他不卑不亢地回道:“帝君曾經跟我約定過,你既不會主動提供我跟汲鳳見麵的機會,但是也不會阻止我跟汲鳳見麵。始神既然邀請我與神女一同赴宴,我便依約前來請神女一同前往,至於神女最終是跟你們一塊走還是跟我走,我想應該看她的本意了,是這樣嗎帝君?”
汲昊語塞,隻得攤了攤手,“好吧,你可以去同汲鳳說,但是卻不能勉強她。”
朝著汲昊深深一躬,在大步走向汲鳳的神女殿時,他懸了半天的心變得雀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