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通一個人站在芳伯號的艦橋上，麵對著一片狼藉的芳伯號，一言不發。芳伯號和戊伯號是本次戰鬥中，損失最大的兩艘軍艦，其中芳伯號最終減員超過一半，連自己航行都做不到，是由其他軍艦一起拖拽回去的。
傅通正在檢討反思著自己這一次戰鬥的得失，他麵沉如水，絲毫再沒了以前在碼頭上的油滑和剛才戰鬥時的暴躁。
淩分水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通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候嚇到，仍然站在那裏，像個木偶一樣。
淩分水皺皺眉，道：“你傻了麼？”
互相看不起的兩人一直有些不大不的齷齪，傅通甩掉了肩膀上淩分水的大手，道：“你才傻了呢！”
淩分水哈哈大笑道：“剛剛獲取了勝利，就是傻了也是值當的！”
傅通歎了一口氣，道：“我們贏了，可是我船上一大半的人都死了，我在想，有沒有什麼方法能夠讓我們沒有這麼大的損失獲勝。”
“你能夠如此反思，明你已經在朝著一名合格的指揮官在前進了！”淩分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淡淡地。
傅通看他摸了半，什麼也沒摸出來，便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包煙，遞給了淩分水。
“謝謝！”淩分水接過那包煙，抽出了一根，又還給了傅通。
傅通又掏出火柴，打了幾下火，但是因為受潮，並沒有著。
淩分水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我有。”隨即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火柴，打了幾下，也沒有著，又扒了幾下，從火柴棍中間的地方扒了出一根相對幹燥的，他在火柴盒上一擦，終於打著了火，給自己點上了煙。
趁著手上火沒有滅，他問道：“你要麼？”
傅通也趕忙拿了根煙，借著淩分水的火，將煙點著，他煙一著，淩分水立馬將手裏快燒到底的火柴丟進了大海。
兩人點完煙，都沒有話，隻是抽煙，保持了一分多鍾的沉默。
淩分水大口大口地吸完了煙，又將煙蒂在鞋底板上按滅，歎道：“這煙不是陽江的，味道差多了。”
傅通卻道：“行了吧你，這裏是坤甸，不管是什麼牌子的煙，在這裏都是緊俏貨，我還沒抽過陽江呢！”
淩分水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下次到了廣州，我請你抽！”
傅通沒有回應，隻是抬起頭來，看著空飛過的白色海鷗。
“還在想戰鬥的事情麼？”
傅通也將最後一口抽完，心地從鞋底按滅，扔進了大海。
“嗯，我的夥計們，死了一大半，很多都是以前跟我一起看碼頭的，甚至還有從玩到大的，都死了，都死了??”傅通口氣很素，素得令人覺得蒼白與無力。
淩分水沒有再拍他，隻是雙手緊握了船上的護板，道：“以後你會習以為常的，因為你已經是一名軍人了。”
傅通突然轉頭，直愣愣地看著他，道：“如果每次都是這樣的結局，我寧願不是軍人。”
要是往常，淩分水肯定一拳頭就打在這廝眼眶上了，隻是這一次，他隻是：“你們才上船沒多久，會產生這樣的損失也是正常，訓練多了，就會好了。”
“你又上船多久呢？比我還短吧！我在想，如果不是我一味發狠，讓芳伯號向那艘大船衝過去，我們也許不會冒那麼多的炮火，也許我的弟兄們就會少死幾個。”
淩分水接道：“那樣你也不會擊沉那艘戰列艦，有了這個大功，你也許馬上就會晉升，到時候，你的軍銜就會比我高。”
傅通切了一聲，低低的道：“我不稀罕，我隻想讓我的人多活一點。”
淩分水捶了他一拳頭，道：“那就死命地訓練，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你當時的選擇並沒有錯，你不衝上去用重炮轟破那艘戰列艦，它就能撐更久，死傷也許更多，隻不過不都是你的人。你如果就因為這個怯戰了，那麼你幹脆脫下這身皮，繼續去當你的青皮去吧！”
傅通點了點頭，默念道：“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淩分水又道：“這次我們倆損失慘重，估計我們倆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站了，好好訓練自己的部下吧，你的減員也需要補上。”
傅通有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淩分水想了想，又有些尷尬地開口道：“那什麼，你再給我一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