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帶上麻藥跟我去樓下,花園有人犯病了,快!”身形微胖的中年男醫生將頭探進護士間,語氣匆忙的叫出了一個小個子護士。
“好,馬上。”小護士聞言,漫笑的神情瞬間收起,朝屋外快步走出。
一群方才還在嬉笑的女孩子趕緊正色讓出了一條路,目送兩人匆匆而去。
療養院的大花園裏,陽光濃烈,曬得人頭皮都有些發麻。一個被長發繁亂遮住麵頰和半個身子的瘦弱女子不停掙紮在一群身著白大褂的中年健壯婦人之間,強大的爆發力似不是從這個小小的身子裏發出來的,讓幾個婦人也費了好些力氣依然製之不住。“快放開我,我要去找顧邏,快放開!”女子口中一直呢喃著,聲音不是很大,周圍的人卻可以聽的清楚。
一會兒時間,讓周圍坐在樹蔭裏乘涼的的病患都怔怔圍了過來,想要看個清楚。
“這個女子,每天都在念叨著找那個叫顧邏的人呢。”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如是說。旁邊的年輕男子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那個瘦小慘白的身影,扶著老人漸漸遠去了。
這邊女子被壓製住了雙手雙腳,動彈不得,卻還在死死掙紮,汗水順著發絲一顆一顆的掉落下來,滴在水泥地上,很快就暈染了一大圈濕潤的痕跡。“顧邏,救我,顧邏,我害怕。”女子依舊不停的念叨,似乎真的會有一個顧邏的男子,再推開世俗鋼鐵荊棘的雙手,帶著她無比渴望的溫暖,遠遠的帶走她。
這一切像是一個噩夢,所有人不聽她說,他們隻是逼著她吃下一大把白白的圓圓的藥片,她不吃,他們就扳開她的嘴,將所有藥片一個勁的塞進她嘴裏,再給她灌上大杯水。全是苦的,苦的她想就這麼死去就好了,可是她還有顧邏啊,要是顧邏看見了她現在的樣子,他會多傷心。
可是顧邏好像說過不見她了,真的說過!這樣瞬間的清醒讓她再度痛的失去了自我。於是有好幾天她開始乖乖的吃藥,呆滯的看著窗外,那裏有最冷最冷的空氣,滲進屋子裏,讓她也不住的哆嗦。小護士看著她越發的安靜,開始放心的讓她自己吃藥。於是她將那杯透明的溫水慢慢的順著窗戶的邊緣,傾在了讓她覺得無比寒冷的土壤,讓它們也暖暖,她這樣想。
醒來的時候她見到的,卻依然是死灰般的白,她沒有離開,手腕上的傷口被粗糙的用紗布包紮了,她沒有一絲痛的感覺,不痛,不痛,活著才是最大的痛,她有些迷迷糊糊,意識也慢慢的磨滅了,她拔出了刺進手臂上的針管,將輸液架狠狠的砸推到在地上,屋子裏一切能夠拿起的東西,都被她狠狠的砸了,幹幹淨淨。
“讓開一下,小米,注射劑準備好!”中年男醫生和小護士終於趕到了女子身邊,在這瞬間,一直埋在長發裏的小小臉龐,終於抬了起來,一雙細細的眸子,滿是昏暗絕望掙紮,額邊僅僅貼著幾縷被汗水潤透的烏絲。看見針管的一刹那,原本已經疲憊盡露的臉上,忽然萌發了一股深深的恐懼。“不要,我不要,放開我,快放開我!”拚命的模樣尤勝於先前,但這力量的懸殊還是讓冰冷的枕頭刺進了她的血肉,沒有痛,隻是很冷,冷得鑽心,不僅是身體,更多是心,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不要!”帶著一絲慘烈的清脆女聲生生劃破了這屬於淩晨的靜謐,單薄瘦弱的身子,分明是剛才掙紮不休的女子,隻是此時她的整張臉都暴露在了空氣裏麵,微微有些蒼白,細長的眼眸,像是仍被困在夢境,死灰般沒有任何神采,透明的淚,悄悄的劃過臉頰。
夢境的一切,分明已經離開她很久了,那個讓她隻會痛的地方,她已經不再住在那裏。可是夢見,讓她的心一直走不開,每天被恐懼撕扯著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