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城(1 / 1)

“李堯,你說我們為什麼要帶一身脆弱的臭皮囊來的人世間,遭受這世間無盡的苦難與折磨……”

南城的這個靠煤炭與火電發展起來的誠市,它的空氣總是汙濁的,頭頂的天空也永遠是灰蒙蒙的一片。

正午的陽光透過滿是煤渣的雲層,無力的照在兩個蹲在牆根下少年臉龐上,兩個人看起來沒什麼區別,隻不過一個是瘦子,一個偏胖些。兩人都頂著張黝黑的麵具,那麵具就是煤塵。

真要說起來這樣的臉也不少,尤其在這座城市裏是數不清的這樣的臉。因為這樣靠煤礦支撐的城市,黑乎乎的臉就不可能隻是這兩個少年所持有特權。於是乎,也就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

“李堯,我問你呢!”瘦子等了半晌,瞥向旁邊的那個總是歎氣咳嗽的家夥說道。

“嗯?昂。”李堯抬起手撓了撓頭頂滿是黑色頭屑的頭發,心不在焉的回了一聲。

瘦子見李堯好像剛睡醒,自己說的話好像並沒有聽見。撇撇嘴站了起來,看向街道左側那個有些遠的食堂心想:看能不能打些飯回來,畢竟不管肚子裏吃了很多的煤土也不餓,但飯總歸是要吃上些的,免得下午做不動活時,挨那個老男人的罵。

“趙斌”瘦子已經走出老遠,在快要走出李堯視線的時候,被突然李堯叫住了。

李堯的聲音不大,卻在這樣的午間異常清晰:“白癡!隻因為我們是苦難的孩子,終究會繼承一切的苦難,去挑戰生命的枷鎖。”

趙斌愣了愣,看著這個總是無精打采的同伴燦爛的笑了起來,狠狠的點點頭,那嘴黑色的牙齒迎著那微弱的陽光綻放,奮力的一點頭,轉身向老破的食堂奔去……

是啊,正如這兩位少年一樣,生活的苦難是永遠不會減少的,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那生活用苦難和僅有的一點希望一起孕育起來的孩子,我們隻要活著,就終歸會繼承這些,沒有例外,沒有奇跡。確實很殘酷,很黑暗,但就是生活,不是?

我們之所以還頑強的活著,就是我們還有渴望,渴望一束純淨的火焰,照亮我們的心。其實我們一直依靠內心找不到的太陽而存在,那片無形的迷霧就是生命的枷鎖,用苦難的力量去驅散它,用被苦難包裹的心忍耐此時的折磨,因為也隻有經曆過苦難與折磨的心才能承受那輪烈日的駐留。

食堂的午後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祥和。可就在的這樣的午後也將要被生活的巨人打破。

就在張斌為一元的鹹菜到底該有多少分量與食堂老頭爭吵時,生活這個玩意帶起死亡的車轍和長鞭迅疾的李堯生命之火上狠狠碾過。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用他那布滿荊棘的黑鞭將李堯那顆已經殘破卻又頑強的心髒,狠狠的從他具渴望充滿希望的枯槁身體裏蠻狠的扯出……

曾經有記者采訪過瀕死的病人,所有被采訪的人都說自己死後發現自己在一片黑暗裏,然後有一道光拉扯自己,有突然被黑暗拉扯回來。可惜他們都沒有真正的死去,並且也不是專家,所以那些真正的專家也就不能徹底將這些話定為結論,畢竟死了的專家不叫專家。

時間悠忽寥寥,李堯猛的睜開雙眼,什麼也看不到,急忙驚慌失措揮舞著四肢,才發現自己漂浮在某個沒有方向,沒有任何空間限製的“黑”裏,四周所能看到的都是濃若沉墨般的黑……

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進食,奇怪居然還活著的時候。四周的黑卻突然毫無征兆般的消融。消融的是那樣的自然,就像是日出前的黎明時分,天地在一片青色中慢慢變得清晰。唯一不同的是,在李堯慌亂的左顧右盼,卻還是什麼也看不見,這片空間隻是從“黑”變成了“白”,就又陷入沉默。

等了良久,癲狂的李堯張開嘴,瘋狂的咒罵他所能想到東西,直到過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好像聾了,因為明明聲帶已經因為嘶吼而疼痛出血,耳朵卻好像從頭到尾沒有接受到一滴點聲音。

李堯慘笑著用滿是煤炭的手背擦掉嘴角的血絲,疲憊蜷縮在虛空無聲真正的失聲痛哭。這一切顯得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絕望與詭異,卻無可奈何。

如同死潭中沉底的朽木一樣漂浮,甚至連思想也已經停泄,李堯毫無意識的抬起頭,望著這片雪白的白,時間不在有具有意義,好似恒古。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