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五年,驚蟄一過,氣轉暖。城東薑府裏,綠楊隨風,濃杏拂牆,已然春日之景。
薑沁裹著件月牙色鬥篷,坐在臨窗一張塌上,靜靜凝望窗外屋簷上“滴答、滴答”落下的雨水。
沁芳院大丫鬟翠螺端著藥進來,看到坐在窗邊發愣走神的少女,既心疼又無奈。
半個月前,大姑娘和二姑娘突染風寒,高燒難退。
老爺夫人日日隻顧守在二姑娘床前,渾然忘了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同樣需要關懷照顧。
她去二姑娘住的雨泠院,請求老爺和夫人能夠瞧一瞧大姑娘,卻被府中的李管家攔在院外。
“夫人為照顧二姑娘身心疲累,好不容易喝了安神湯睡下,老爺剛囑咐過,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你還是回去吧。”
“可是大姑娘一直燒著,著胡話,若還不退燒,怕是要燒壞的呀!求求李管家,知會老爺夫人一聲,瞧一眼,隻瞧一眼……”
李管家不耐煩道:“老爺夫人走不開。”
正著,二姑娘身邊的丫鬟秋兒急匆匆跑出來:“管家,大夫呢?二姑娘醒來突然掐著翠蓉姐姐的脖子,好嚇人……”
李管家橫了翠螺一眼,不再理會她,慌忙跟著秋兒去找偏殿休息的大夫了。
翠螺頹然跌坐在地上,除了哭,她不曉得還能怎麼辦。
那會子,她真的好擔心大姑娘會撐不下去。
還好,院裏的王婆子,從鄉下找來一個偏方。總算可憐見,大姑娘終於退了燒。
可是,大姑娘醒來後,整個人安靜得詭異,時常一個人坐在窗邊愁眉不展,喜歡自言自語。
她懷疑大姑娘這一病,莫不是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其實,薑沁隻是在思考人生……
她大約是眾多穿越者中最倒黴的一個。
作為薑府大姐,父親薑垣是太史令,母親是晉國公的孫女。晉國公乃開國功臣,兩朝元老,在世時甚得景元帝尊崇。
隻是,景元一朝向來重武輕文,父親的太史令在朝中不過一閑職,因此時常鬱鬱不得誌。
母親雖是晉國公孫女,看似身份尊貴,然晉國公府家大業大,子孫繁茂昌盛,馮氏不過庶出子女,人微言輕。
還好,日子過得也算順遂,隻是——
薑沁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名叫薑泠。
姐妹倆滿月之日,一遊方道士路過討碗水喝,看到繈褓中哇哇大哭的薑泠,便當即斷言:此女貴不可言。
薑恒聽了,喜不自勝。
招手讓乳母抱過正睡香甜的薑沁,問:“道長,此女又如何?”
道士喝了水,吃著丫鬟遞上來的餅,擺擺手:“機不可泄露太多,會折壽。”
兩女中有一女富貴之相,已讓薑恒欣慰不已。
“此女貴不可言”這句話,奠定了妹妹薑泠成為父母掌中寶的堅實基礎。
她爹娘麵上兩個孩子都是寶,實際心裏早就有了區分。
不止爹娘心中有計較,府中下人、族裏親戚,個個心中都有了一把秤。
薑泠從不愛學習,厭學情緒嚴重,因此琴棋書畫一竅不通,詩詞歌賦更是扯淡,繡朵花手都能紮廢,隻喜歡舞刀弄槍。
她爹便請了不同武藝的師父到家中來教授功夫。
馬術課、劍術課、兵器課……每一位師父都是各種翹楚,一年光是請師父的花費便是一筆大開支。
薑沁恰恰相反,她不喜歡舞刀弄槍,隻喜歡琴棋書畫。
她爹“女子無才便是德”,又家中人多開銷大,沒有多餘的預算給她請女先生,硬生生斷了她想讀書的念想。
深知自己不如妹妹出彩,父母又擺明偏心,薑沁從就有自知之明。
她性格溫順,不爭不搶,以為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父母終會對她另眼相看。
直到半個月前那場風寒,不僅治好了她的“失憶症”,還想起自己其實是個穿越到了一本名蕉我的嬌蠻娘子》中女主的雙胞胎姐姐,命中注定的炮灰命。
難怪她怎麼努力,父母都不願對她施舍一點親情。
她妹妹薑泠,才是書中的大女主,她隻不過是女主進階道路上的一塊墊腳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