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村小雨細如酥,霧罩群山近卻無。
沈元在蜀地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慢慢醒過來,大腦裏還是昨日燈紅酒綠的都市生活,正準備拿出手機刷刷抖音,卻摸到了生冷的牆磚,定眼一瞧,卻是磚瓦的頂,灰土的牆,灰瓷的碗,爛木的櫃……
越想越多,腦子裏是漿糊一片,又生出另一片陌生的記憶,南溪村童生為娶妻赴昭化縣賤賣良田,時逢大雨,歸家後一病不起……
半晌過去,終是回過了神,沈元倒是明白過來,都說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看都是我穿我也行,真穿過來了卻是無能為力,過去在床上吃薯片都要扭動著身子去咬,如今卻是吃口飯都要自己去做,心中一片懊惱。
轉念間,咚咚咚,門外一陣聲響。
見是沈瑩敲門進來,問候一聲:“哥,你醒了,能動就起來吃碗粥。”
沈元慢吞吞的起身,歪七扭八的穿好衣服回了聲“哦”
轉身一看,一碗稀粥伴幾個鹹菜就擺在桌子上,倒是符合這兩輩子貧窮的身份。
吃罷沈元收碗時看到沈瑩手上幾道鮮紅的口子,心裏左右不是滋味。
沈元的父親前幾年征民役去了秦鳳路,家裏剩下十二的他和十歲的妹妹,這幾年過去,沈元十五歲倒是得了童生的功名,家裏卻是一天天窮了下去。
若不是父親強硬的要求,沈元早就去鎮上當個學徒養家了,卻是苦了這個十三歲的妹妹日日操勞,原來還能扯幾尺布過日子的家庭,如今米缸裏都剩不下幾斤米。
想著想著就坐在門檻上看妹妹麻利的收著碗筷,頓時覺得我這新時代的好青年,社會主義的接班人,再怎麼也不能數著米過日子,吃一粒算一粒。
不過家裏的田也賣了,本來用來娶親,現在治病也花的七七八八,娶親之事也不必多想,倒是要把原先替人寫信的活計重新接起來,再做進一步打算。
想好就做,從爛木櫃子裏翻出幾本浸透了油鹽的書本,卻是不堪入目,這字跡倒是有幾分大家味道,隻是稚嫩了幾分,包好放進背兜裏,取了錢就出門去了。
“小瑩,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五,怎麼了,哥”沈瑩在忙碌中抽空答了一句。
“哦,哥去廟會上轉一轉,透透氣”
說罷便背著背篼出門去了。
這蜀地多興道教,多得是小廟道觀,每逢初一十五,各處的村民多會去廟會上燒幾株香,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獨特的廟會文化,小商小販,賣鹽賣布,做幾份辛苦的販運生意,而鄉民大多也會賣些新鮮的蔬果,端的是熱鬧。
行不多遠,在一處靠江的山坳裏便尋到了這香火繚繞,人聲鼎沸的小廟。
花幾個銅錢買買幾炷香,誠心跪拜,求一個平安便開始了自己的擺攤生涯。
隻是想著光是寫信怕賺不了幾個零碎,索性寫上了神算兼且代書家信,想著騙一個是一個,察言觀色,猜人出身,幾句吉祥話,騙幾個零花兒應該不是問題。
才擺了沒多會兒,便來了客。
“沈秀才,身體好了?可還記得你同村兄弟大山隨著鹽隊去了自貢捎鹽,我念他平安,你切寫封信給他報個平安,能畫圖最好,你最曉得的,他也就是讀了一本啟蒙,不識得幾個大字,寫好了分你一塊上好的下水”
來人卻是同村的屠戶,王大年,端的是彪悍,脾氣卻是仗義,做事風風火火,若不是礙於這屠宰的營生,前幾年村裏的裏正便是這位了。
“好嘞,王叔,這就給您辦,保證讓大山知道您記掛著他,想著家裏花花草草”
說罷便麻利的寫了份家書,好好的拿在手裏吹幹墨跡遞了過去,卻也說不了什麼,隻是寫寫最近誰家殺了豬,誰家娶了親,隻當是發一個日常微信,讓在外的人知道家裏還過得去,老父親想兒子了。
“秀才,妥了,你這風寒剛過去,叔這剛殺了村頭李家的豬,送你一副耳朵帶幾根豬大骨,回去熬了補補身子,記得給瑩娃子補補,你這幾年折騰下來,她可不少受苦,我還記掛著她當我兒媳婦呢”
“省的,我省的,謝謝叔”隻當是父親一樣答著,這幾年若不是南溪村叔伯扶持著,怕是去趕考的機會都沒有,真心地道了聲謝,起身送王大年離去。
收好東西,便盤腿坐下,等著下一位恩客上門,倒是有幾分模樣。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人光顧,沈元便覺有些無趣,敲打著裝墨的破碗,小聲唱著以前手機裏存著的幾首歌曲,梁祝的段子和著腦子裏謝安琪對梁祝的詮釋倒是有幾分歌手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