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今年這花兒,還會開嗎?”
少年不知問誰,持筆,紙染丹紅墨色,那枝幹上仿佛綻放了一朵花兒。隻是畫是畫,那枯枝原是一棵他種了幾年的小樹,隻是斷的剩了一截枯枝,顯然開不出花兒了,已然飽受摧殘,似不再活著了——隻孤零零地立著,立在這土地上。
星辰沉默了,鳥兒也不唱了,白雪無聲,她卻道,“會開的。”
少年驚詫地轉過頭去,瞟見著陌生少女憑欄,一身羅紗垂落在地,玉手倚折扇,在夜裏模模糊糊撒下影子,隻覺得她笑意溢出來,觸及那枯枝了,方想問原因,聽門外一聲女人的獅吼——“蟬兒!睡覺了!”就噤了聲,連忙跑進房裏頭去了。
月光依稀落下,擦亮了女孩兒的臉蛋兒,笑意才嬌羞地綻放了,一抹微笑一閃而逝。她呆呆地看著枯枝,不禁著了迷,也不知是著的什麼迷。
第二天,枯枝果真冒出了一點綠芽。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著旁邊少女笑意盈盈,狠狠眨了眨眼睛,卻真的發現不是自己眼花。他忍不住問少女——也就是昨日未解的,今日反而更好奇了。
少女卻不回答,僅僅看著那絲綠芽,再看看他,眨眨眼睛,眯起眼睛,享受了會陽光,搖搖腦袋,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知道。
少年急得跺跺腳,熱鍋螞蟻似的團團轉了,“你不說,我便問學堂老師罷!”於是乎,氣急敗壞地跑走了,隻留少女盯著那背影。
那枯枝似枯枝,又似竹,又似梅,又似菊,又似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兒,滿含笑意地吹著寒風,曬著暖陽,沉浸了在這片土地。
簷上搭著雪,枝頭也搭著雪,她青絲也搭著,反而如珠寶般飾於少女,還沒那分奢華,沒那分張揚。一片寂靜,讓她出了神。
她仿佛看到蓬萊仙山,桃花源裏,她攜少年遍地奔跑,放聲了笑,放開了流淚,跨瀑布,渡河海,吃仙桃,觀萬物複蘇,看勃勃生機;她仿佛看到滿天星辰皆為少年所摘,看那一輪明月,哪怕隔了千山萬水,哪怕是你天涯我海角,飛燕即為來往。
隻是,一聲巨響,打破了這寂靜。
“滾!怎麼會有枯枝發芽!現在是凜冬!”先生的暴躁頗像昨日那女子,但更有了幾分氣勢,幾分自信,幾分怒火!
“可……可是……”少年的聲音小如蜂鳴。
“滾!!”
一會後,才見到少年灰頭土臉跑來。
他無意中一眼瞄見了少女仙子般容貌,那紅唇淡抹猶畫龍點睛,輕雲蔽月,流風回雪,幽蘭般芳香暗溢,他終於明白什麼叫“淡妝濃抹總相宜”,情不自禁呆住了——他自己隻是普通人容貌,完全不值一提了,隨後見少女眼神轉來,好巧不巧碰在他眼神上,就傻笑起來,尷尬的撓撓頭,臉一紅,倉皇溜進屋子裏頭,不敢出來。
少女剛要開口,見他進去,就隻好尷尬地合上嘴,閉口不談了。不久後,屋裏才探出一個腦袋,偷偷瞟了一眼少女就縮進去,不見蹤影。少女聽見了,也不看他,又看著那枯枝嫩芽,暖陽拂著幾寸白雪,發起呆來。
待二人終沒了辦法,你不言我不語,發起呆,或夜晚,各回各家——在文人墨客眼裏,或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或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在寒窗苦讀的好學者眼裏,反而是安於衣食無憂,苦於書山無路,不明勤為徑,不明書中自有顏如玉者罷了。
一天,又一天,一次次張口欲言,一次次的機緣巧合,連一聲都沒交談過,卻一日日的欣喜欲狂。
轉眼,離春不遠了,那花兒上次看時,已是含苞待放。少年鼓起勇氣,欲打破那寂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不願自己是個懦夫,也不願他永遠都是那後來之者。握緊拳頭,想捏沒了汗;兩隻眼睛咕嚕嚕轉起來了,似乎在思量什麼詭計:於是拿起筆來,洋洋灑灑寫起了一封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