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1 / 2)

天未破曉,清風撩撥著未散去的白霧,透著幾分微涼。平日裏覺就很少,院裏的雞還未打鳴兒,就已揉了揉鬆弛的眼角,扶著床幫起身了。

她住在高高的山上,住在半山腰還算是平緩的地方,一個不算大的小木屋裏。自從把女兒送走以後,後半輩子再沒下過山。家裏種著一小片桃林,又留了些地種的豆角兒。院子裏養了兩三隻雞,公雞打鳴兒,母雞下蛋,過個兩三天就去窩裏摸出一兩個蛋來,日子就這樣過來過去。

端著木盆到溪邊打水,又慢慢地端著木盆回自己的小木屋,然後洗洗自己粗糙黝黑的手,張滿了皺紋皴斑的臉。

沒有像年輕的時候那樣盯著水中的倒影看了,到了現在她也不再是歲月裏那個黃花姑娘了,沒有小夥子願為她彈唱,為她采花,過去的人,過去的事,也都被時間的冷刃抹去鮮活,不複存在。

她也沒有什麼埋怨,也沒有過去三四十歲那樣打碎那水裏的倒影,隻是默默地再把水倒了。模樣她並不在乎,空蕩蕩的山上,唯聽鳥鳴清脆,也不是為她而唱,林驚鳥飛,而那個曾經看著她,照顧著她的那個人,也早化作了塵埃。

靜靜地躺在搖椅上,她想啊,這輩子太短了,這輩子太長了……

自家的姑娘也有一陣子沒回來看自己了,也沒仔細數過日子,隻是上次回來的時候說她過得挺好的,讓不要擔心。畢竟兒孫自有兒孫福,隻要姑娘的日子過得有幾分甜蜜,這福氣也就到了。

眼睛渾了,她也就不願睜眼,閉著眼靜靜地聽著自由的風。想起來上次好像和女兒鬧得不是太好,姑娘想把她接到山下跟她們一起住,她不願意走,姑娘在山上陪了她兩三天,勸了她兩三天,她也不肯走。後來女兒被女婿勸著下了山。

也不知道,下次自己的姑娘什麼時候回來看自己……想著,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正趕著天邊太陽快要露頭,公雞從窩裏出來,看著院裏睡著了的,又縮回窩裏摟著自己媳婦孩子睡了回籠覺。

嗒嗒嗒

嗒嗒嗒

……

也不知什麼聲響就把叫醒了,不知是誰在敲門,就從搖椅上起身,把木門打開了。她看那是一個小夥子,長得高高壯壯的,看不清模樣,然後就感覺有人捧住了她的雙手。

「以後啊,這就是咱家了。你負責煮飯帶娃,我去山下邊兒倒騰貨,你要想要什麼物了,就告訴我一聲,我給你捎上來。」男子說著,語氣裏透著滿滿的高興,感覺那雙手握得更緊了,是那樣溫暖和熟悉。

「等不忙了,賺夠了,咱就一塊下山逛逛去。」男子又說著。

「貨郎,你說山下邊兒什麼樣啊?」聲音有些顫抖,又問著。

「也就人多了些,熱鬧。不像山上這般清淨,你要想下山玩去,這輩子我都陪著你逛。」男子笑著說。

「都這般歲數了,哪能光顧著玩鬧啊。你日日起早兒下山,夜裏了才回來,這一天能不累嗎?」心疼地說,她抬頭捧住了男子的臉。她可算看清了,這人是她的貨郎啊。

看著,男子容貌未變,的淚開始下淌,她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貨郎你看我是不是很醜啊……」問著,她早已看不清自己什麼模樣,但她心裏明了,自己老了。

「瞎說,你永遠是我的新娘。」男子替她擦著眼淚,語氣裏透著不滿。然後男子又緊接著問,「你還記得我怎麼跟你求得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