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條會唱戲的鯉魚(1 / 2)

夏至末,秋之初。

農曆七月正是一年最熱的時候,也是自然萬物從豐繁茂盛走向成熟蕭索。

華燈初上之時,夏蟬鳴叫正歡,剛才還是晚霞漫天,轉眼間便黑雲翻滾。

天上雷聲隆隆,人間狂風轉摶。

頃刻間,大雨傾盆而至,如冷水澆淋烙鐵,地麵升起陣陣白煙。

步行前來準備做家教的陸吾卻被雇主保姆攔在門外,告知雇主兒子偷偷溜出門去約會了,今天就暫時不做家教,但如果是雇主問起,希望陸吾幫忙圓謊,事後有重謝。

陸吾點頭答應,他倒是無所謂,反正隻要每周按時給付費用就行。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猜想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止,主人家也沒有邀請自己進去避雨的想法。他無奈地再次撐開雨傘,踏進暴雨裏,跟門口熟悉的值班保安道別之後,走出龍騰禦景,身影消失在大雨中。

龍騰禦景,坐落在文興這座新興海濱城市的東端,依山而建,三麵環海。

因有高人指點,此地為青龍吸水的風水格局,意為納財進福,富貴之地。因此,它成為文興市最為高檔豪華的別墅小區,在此居住的人非富即貴。

就在前幾日,陸吾在該別墅區某一時刻看見了市裏麵的大人物,此人還經常在市電視台裏麵出現。

顧名思義,出入高檔豪華別墅區,代步最基本的就是小汽車。這裏是沒有公交車站或者是出租車的,所以陸吾每周必須步行半個小時才能達到山腳下的臨時公交車站,然後乘坐公交車前往市區,也就是學校所在。

以往下雨天陸吾也走過這條下山的道路,並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之處,可今天他總覺得這條路有點漫長,怎麼走也走不完似的。而且路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汽車經過,陪伴他的隻有腳步聲和啪啪啪的下雨聲。

他駐足路邊,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7:45分,8月24日,農曆七月十四,丁巳年。

原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走了半個小時。收回了手機,他抬頭看了看周圍,還是在下山的路上,依然沒有瞧見公交車站。

他很奇怪,今天自己的速度也不慢啊,為什麼還有到達,難道是因為暴雨裹足的緣故嗎?

可能是吧!

這座城市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這麼滂沱的大雨了。

他極盡目力,腳下的路還在無限的延伸著遠方的黑暗。

黑暗的某處似乎有嗩呐鑼鼓聲飄來,斷斷續續、若有若無。

怪哉!

雖是七尺男兒,自信堅定,但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害怕緊張,他頓時想起,農曆七月十四,今天恰好是中元節。

不會這麼倒黴吧!他收攏衣服,握緊傘柄左右看看,期盼有車經過。

似乎在回應他心中所想,沿路兩旁每隔五十米豎著的路燈,這個時候看起來像一個個孤獨放大版的紅燭,燭光昏黃。

許多微小的蚊蟲繞著氤氳光芒飛旋,其中不乏勇敢的飛蛾撲向了溫度很高的紅燭外焰,觸之即死。

路燈的周邊是黑洞洞的,似乎有不知名的野獸潛伏其中,暗暗窺視自己,等待狩獵的最佳時機。

陸吾下意識的加快腳步朝著山下走去,耳畔密集的腳步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回聲。

前麵不遠處突然出現一個紅點,若隱若顯。

隨著距離的縮短,紅點慢慢地放大成一團紅芒,較之路燈明亮,但光線柔和,停在那處一動不動,在雨夜中顯得特別突兀。

陸吾瞧不真切,但心中的害怕情緒卻莫名的少了幾分,似乎紅芒就是安全的港灣,他更是加快了腳步。

紅芒距離他越來越近,他也看清楚了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的紅芒。

一座近十五尺見方的小廟立在道路一旁,年久失修,廟頂已有些破敗,廟柱被汽車經過碾壓的飛石打出許多大小不一的傷痕。廟裏沒有香案紅燭,卻唯獨擺放著一份貢品。

貢品是幾顆雪梨,雪梨很新鮮,供奉的人正是陸吾。

他每次來這邊做家教都會帶上一份水果,不是說他迷信祈求保佑,隻是當時第一次看見這座小廟時福至心靈,就單純覺得放點東西供奉才對。小廟正中坐著一位土黃色陶坯神像,麵相清晰,著文人打扮,和藹慈祥,在雨水的衝刷下越發顯得神采奕奕。

紅芒正是圍在神像脖頸上的一塊紅綢發出的,紅綢沒有因為時間的摧殘而破朽不堪,隻是顏色淡了許多。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也有可能是為了緩解害怕情緒,陸吾朝著神像恭敬的拜了拜。

刹那,一股若有若無的祥和氣息降臨。

沐浴在祥和氣息中的陸吾忽然感覺心中不安情緒消失了。

原本下山的道路仿佛是被裹著厚厚的一層紗,看不真切,瞧不明白。可現在忽然變得很清晰,公交車站就在前方轉角的百米地方。

子不語怪力亂神。

從小接受科學教育的陸吾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不是偏執的唯心主義者。他相信自己看見的,聽見的,感覺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