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都城。
作為一國之都,這裏貴胄雲集。
鮮紅的朱漆大門高聳,懸著燙金字的匾,富麗堂皇。即使在衛都,這也算得上一流宅邸了。
她膽怯地站在大門外。
青粗布的衣裙,已洗得發白。長發隨意綰著,連支木簪子也沒有。一切的一切,都殘酷提醒著她,她不屬於這裏。
她隻是個鄉野丫頭。
偏偏,有人帶她來到這裏。而且,就要走入這扇大門。
這讓她更膽怯。
門口的人在看她。兩個彪形大漢,錦衣橫肉,上上下下打量她。那眼神,就像她在鄉下常見的野狸,盯著剛出生的雛鳥。
她幾乎想哭了。
“小姐,請進門。”
旁邊的聲音冷冰冰,她嚇了一跳,趕緊回頭答應:“是,孫總管。”
小姐是叫她的,可她很不習慣。
從鄉下到國都,一路走了一個月,每次聽到這個稱呼,她總覺是在叫別人。因為一直以來,鄉鄰們都叫她小憐。
她低著頭,跟在孫總管身後。
大門裏麵更大,一切都是她沒見過的。濃翠的樹,嬌豔的花,曲折的流水小橋,還有很大的池塘。
她連做夢都夢不到,好像走入仙境。
“小姐,我們鄧府規矩多,令尊鄧大人是天子寵臣,家裏不許哪個沒規矩。”孫總管冷冷瞧她,又說一遍,“不許沒規矩。”
她咬著唇,點了點頭。
臉上有些火辣辣,像被人抽了十幾耳光。沒想到來這裏,要受這樣的罪。她來這裏,本是為了找爹爹的。
去接她的人說,她的生父在這裏,得了重病,希望能見見她。
對一個孤女來說,有什麼比知道生父是誰更開心?所以,她想也沒想,立刻來了。如今看來,她似乎開心太早。
孫總管已不理她,繼續前行。也許對他來說,叫她一聲小姐,同樣是在受罪。
她抿緊嘴,默默跟著。
一重又一重的院落,不知進了第幾重,他們終於停下,停在一個房門前。
孫總管躬身,向門內說:“啟稟夫人,小姐來了。”
門內沒動靜。
孫總管也就一直躬身。
她站在門口,忽然感到害怕。不是膽怯,是害怕。
半天,門內有人哼了一聲,那個聲音很冷,全是惡意和鄙夷。她瑟縮了下,隨即被拉進去。
屋內有很多人。
可當她一眼看去,隻看到上座的夫人。夫人錦衣華服,也正在看她。隻是那個眼神中,有說不出的惡毒。
“這就是那個賤人的賤種?”鄧夫人緩緩開口。說話很惡毒,全不像貴婦。
“是,夫人。”孫總管說。
“賤種就是命硬,扔去荒郊野地,也能活到現在。”鄧夫人笑得很冷,說出的話更冷,“給她驗明正身,必須真是賤貨的種。”
她又驚又怕,已開始發抖。
旁邊走過兩個仆人,抬來一隻布袋,丟在她麵前。
嘩啦!
布袋開了口,散出一堆東西。
骸骨!
那一堆東西,竟是一具骸骨!骨架支離破碎,圓圓的顱骨滾過來,停在她腳邊。兩個眼洞漆黑,好像正盯著她。
“啊——”她嚇倒在地,幾乎暈過去。
“怎麼?見到你娘不開心?”鄧夫人冷笑,笑得很殘忍,“來人,給這個賤種放血,看是不是滴血入骨。”
她一下僵住。
這堆枯骨……是她娘?
原來,娘死了這麼久,已經化作白骨。如今又被挖出來,隻為了驗明她的身份?竟做出這種事,他們是不是人?!
雙肩被人按住,有人拿刀靠近。
她拚命掙紮,放聲大哭。
手臂上猛地一疼,有血流出來。血滴上骸骨,慢慢滲入,直到全部滲透,隻留下一片暗色的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