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景藤孑然一身,靠砍柴賣柴勉強養活自己。常言道淒境生異思,為解孤寂,他喜歡上了畫畫。上山砍柴手中沒筆紙,就折根樹枝蹲在地上,見啥畫啥。如此多年過去,他的畫功已初露端倪了。
這天,詹景藤挑柴到市上賣,好半天沒人來買柴薪。他也不急,撿了一根枝棍,蹲下身勾畫起來,樂此不疲。
“後生的畫,很有些眉目呀!”忽聽一聲稱讚,詹景藤抬頭一看,麵前站著個中年男人:身著長衫,一派先生模樣。他蹲下身又看了一眼畫,突然問:“後生可願意入學堂識字學畫,日後以此舉業登壇?”
原來,長衫男人姓胡,開了一家“隨園畫苑”,平日裏極愛惜人才,剛才詹景藤幾筆塗鴉被他看到,立刻認定他是棵好苗子,要收他當學生。胡先生了解了詹景藤的家境後,連學資都打了折扣,說隻要他每日以一些幹柴抵學費就行,詹景藤喜不自禁,連連道謝。
詹景藤來到“隨園畫苑”,第一課就聆聽了胡先生一番別出心裁的話:“都說畫馬難畫走,畫人難畫手,可我說畫物難畫狗。狗多有靈性呀,好動敏捷,行為豐富,心有靈性,是學畫的最佳參物,能將狗畫得出神入化,別的就沒有啥畫不成的了。”
詹景藤受到啟發,回去後找到一戶人家,用柴薪換回一隻剛滿月的狗崽,起名幺幺。從此,他天天與其吃睡玩耍在一起,很快將狗的模樣和動作爛熟於心,可是落於筆端的狗兒,卻始終呆板,沒啥靈氣!他這才有所感悟,畫狗真的是難啊!
日日廝守,詹景藤與幺幺有了很深的感情。它似乎知道主人抱回它的目的,詹景藤作畫時,它或臥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主人畫多久,它就站多久,一點也不賴工。更讓詹景藤感動的是,幺幺好像還知道主人家不富裕,吃得較少,偶爾給它吃回肉葷,它也極珍惜,像孩子那樣先當玩具玩耍,再當點心一點點吃掉。
這天,詹景藤帶著幺幺來到街上,正玩耍著,忽聽一聲驚叫,隻見一個姑娘正被一個無德小子拉扯著。那姑娘唇紅齒白,嫋嫋婷婷,這時已是又羞又氣:“我不認識你,你要做啥?”無德小子嘻皮笑臉道:“我堂上女人有的是,沒想和你白頭偕老,隻想玩耍。”
詹景藤被這混賬的話氣著了,不由上前喝住他:“別欺辱人!”這時他才看清,無德小子竟是人稱“馬閻王”家的公子馬魁。馬閻王乃城中獨霸,據傳京城宮裏都有搭得上關係的親友,所以,連荀縣令都要讓馬家三分。馬魁見有人擋橫,立刻怒了:“你要管我閑事?”身邊隨從聞聲撲上前來。
就在這時,突然“汪”一聲吼,幺幺竟攔在了那裏,麵向歹人,齜牙咧嘴目露凶光。說也奇怪,兩個大漢竟被一條狗驚得定在那裏不能動彈!馬魁家珍寶無數,啥沒見過?可這時,他怔了一下,突然就稀罕上這條不起眼的狗了,不由脫口道:“將這畜生賣與我吧,多少銀兩都行。”
詹景藤一聽,斷然拒絕。
馬魁沒想到還有人敢駁他的麵子,當即放下一句話:“這世上還沒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說完帶著隨從揚長而去。
時過不久,城裏就發生了兩件事情:一是一天夜裏幺幺被毒死在詹景藤家門口;二是那個被馬魁當眾糾纏的姑娘苗湘亭,失蹤了。
詹景藤知道幺幺是馬魁毒死的,可他沒有當場抓個現行,又能把他怎麼樣?詹景藤更懷疑湘亭姑娘的失蹤也與馬魁有關,便跑去縣衙擊鼓鳴冤,告發了馬魁。
“你有何證據?”威嚴的荀縣令隻一句話,就問得詹景藤啞了口。荀縣令見這窮後生神情真切,緩緩又道:“若是真有其事,本官定不姑息。然凡事都要講個證據,你空口一張,如何能定他人之罪?你且回去,本官自會查清此案!”
詹景藤隻得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衙門。
詹景藤失去幺幺,就如失去親人,卻又無法為幺幺報仇,他撕心裂肺般地難受,連作畫都沒了心思,勉強作的畫也是大失水準,惹得胡先生對其很是失望。
這天晚上,詹景藤剛入夢鄉,忽然被門外一股香氣撩醒。他起身出去,卻見一個身影俏麗的姑娘,正伏案勾勒著什麼。他上前去,姑娘回頭衝他一笑:唇紅齒白,嫋嫋婷婷。他一眼認出,這不是那個被馬魁糾纏後又失蹤的姑娘嗎?
姑娘正手執畫筆,蘸墨揮毫,他目光再落在畫紙上,又是一驚:“你畫的這不是我的幺幺嗎?”
隻見畫上的幺幺,黑油油的皮毛,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和活著的時候一樣。睹畫思情,詹景藤不禁悲聲泣道:“可幺幺已經死了!”湘亭姑娘忽然說:“幺幺雖然死了,可你把它畫出來,它就永久留在你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