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縣帝國,DìDū鑄劍城。
DìDū顧名思義,鑄劍之術冠絕天下,城中許多鑄劍世家早已傳承千年。
都得益於城郊兩座巨大的鐵礦場,赤縣建國之初發現一座,時隔百餘年又在不足百裏外發現一座,開采至今也未曾枯竭。
先祖們為其冠以首鞍和次冶的名字,赤縣國內大部分軍械所取的鐵石都是從中而出的。
首鞍和次冶之所以聞名至此,那是因為這兩處相隔不過百裏的鐵礦,盡皆具備鐵沁。
鐵沁乃鐵礦十分精粹才會零星遍布的精晶,未曾鍛造前便堪比精鐵,加以鍛造後堅韌程度更是堪比星鑽,甚至有猶有勝之。
血色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際,天上的血雲像一匹馳騁的戰馬,騰起前蹄發出征戰的嘶鳴。
霍封靠坐在牆角,攥著空蕩蕩的酒袋,手中杵著一根長槊。他這樣抬頭望去,戰馬似乎就在他的眼前奔馳。他仰頭灌掉酒袋中的最後一口酒,將手中的長槊橫置在腿上。
槊長一丈三尺八寸,不及馬槊的長度,卻也長於矛槍。
霍封身高九尺有餘,手中長槊的長度經過一定程度改造,使其既適於馬上作戰,步戰時亦不會過於冗長。
這是樓泉送他的及冠禮物,花費了“首鞍”和“次冶”兩礦收集了幾十年的鐵沁。
槊銘為“封天”。當它揮舞起來的時候似乎天地都要為之變色,世人對那杆仿佛專為殺戮而鑄的神兵懼怕不已,不多時,封天槊便替代了霍封的名字。
長槊的製作不易,它的長杆並非尋常木杆,而是拿做弓用的柘木為主幹,剝成粗細均勻的篾,用油反複浸泡上一年,在蔭涼處風幹數月。
然後用上等的膠漆膠合為一把,外層再纏繞麻繩。待麻繩幹透,塗以生漆,裹以葛布。幹一層裹一層,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如此才算合格。
封天槊,芯材取自百年樹齡的柘樹,其上遍布十樹根黃如金的金絲線。槊尖為較長的多棱形狀,比矛厚重,能承受馬上高速衝擊的力量。
而且在刺後附加了狼牙棒形的配重,這些具是用鐵沁打造。
他用這杆長槊闖下了赫赫威名,曾經的他一度以它為榮。然而現在他的信念卻開始動搖了。
這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一位武將,當他勇武無敵的信念動搖時,便離裹屍沙場不遠了。
每個少年似乎都有那麼一個身披虎形鎧甲,跨上千裏寶駒,手握黃金劍的夢想!
身後的血色大氅狂舞於黃沙中,身前是遮蔽天日的敵軍。在萬軍前,左手掌旗,右手擎劍,於響雷般的戰鼓擂動中,伴著必勝或者必死的信念衝進敵陣。
霍封也不例外,當初就是這樣熱血的夢想促使他踏入了軍伍。而他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也實現了他少年時的夢想,這樣的年少有為,是多少人渴慕不來的……
他久望著校場石柱上雕刻的大字,殘陽將石柱拉扯得枯黃粗長,像是末日黃昏的世界支撐。
“無所畏懼,奮勇殺敵,血染大地,直至黎明!”
“這是你們的使命,如果你們做不到,便無人能做到!”
“凱旋而歸,酒敬英雄!馬革裹屍,血祭亡靈!”
“長槍所指,橫屍千裏,一將功成,萬骨成灰!”
“生命所鑄,將在永恒!為國而戰,功在不朽!”
霍封逐一望去,每根石柱上燙金的大字都在他腦海中浮現。
這些何嚐又不是他的世界支柱呢?很多時候,並不是殘酷的訓練讓他從沙場上活了下來,而是這些伴他長大的話語,激勵著他揮出了製勝的最後一槊。
最終官職三軍大都統。
但是如今,他攥著手中的長槊,卻是有些燙手了。
“大都統,陛下有令,禦書房覲見。”他的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尖細的嗓音。
一個內監恭敬地俯在霍封身後,說完之後不見都統回應便又重複了兩次,語氣絲毫不見怠慢。
霍封拔出深陷往日的思緒,提著長槊幾步越過正準備引路的內監。
神諭塔會晤已經過去了十數日,樓泉今日午時才抵達鑄劍城,歸來的途中樓泉並沒有提及會晤所談之事。
他還沒有回過府,一直在校場等待著召見。
……
偌大的禦書房清靜無聲,佳楠香嫋嫋地從龍形香爐口騰起,盤旋繚繞成白色的霧。
樓泉伏在銅案前批閱這幾日積累下的奏折,覆於左眼的眼罩上繪著一隻欲火鳳凰,仿佛那隻瞽目中焚燒著烈焰。
“陛下,都統大人覲見。”
“宣!”樓泉頭也不抬。
霍封將長槊拋給一旁的內監,大步朝殿中走去。
內監看著那猙獰可怖的長槊朝自己飛來,頓時冷汗倒流,慌忙探手拖住即將墜地的長槊,他吃力地將它攬在懷中,便再也無法動彈。
霍封一落座,自有侍女滿上一樽上好的青雍美酒琉璃海。美酒伴著香薰入肚,霍封隻覺得肺腑之間清暖纏繞,妙不可言。